年轻人终于受不了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嗓音却尖细如同婴孩,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跌下山。
剧烈的疼痛让年轻人勉强找回一些神智,但还来不及看清身处何地,就被平地突然卷起的暴雪托举至空中,“救我……”他向他的首领发出最后一声求救的呼喊,随后急速下坠,雪地上,红白相间,像冬日里绽放的血红色的腊梅花。
壮汉仍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后脊被冷汗浸湿,但在一瞬间,他下定决心,拔出腰间摩挲已久的枪,按照预想的那样朝后射击,四周也响起配合的枪声。
此起彼伏的枪声中,似乎有什么重物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壮汉心下一定,咽下一口唾沫,转过身的一瞬间,他的瞳孔骤然紧缩,一个人被打成了筛子,但有眼睛的一眼就能分辨出那根本不是多嘎!
壮汉被吓得退后一步,后颈抵上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在找我吗?”多嘎双目猩红,状如鬼魅,手里的利刃不轻不重地抵着壮汉的脖子。
“叫你的手下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否则……”
“别……别!”
雪山圣洁一如往昔,地底埋有累累尸骨。
夜半时分,某处山坡的雪地里突然传出阵阵异响,一只手破开雪地,过了一小会儿,另一只手也艰难的伸出来。
随后一个人慢慢的坐了起来,正是多嘎,他先是扫视了一圈,确认环境,但目光所及之处,不是山峦深壑,就是苍天白雪,哪里辨认得出。
低头一看,手套背包都不知所踪,其他人也都不在。
多嘎用力搓了一把冻僵的脸,陷入沉思:他只记得他们一行人遇上了雪崩,情况危急,根本来不及多想,循着求生的本能一直跑,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多嘎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寒冷的空气像刀子似的割着喉咙也丝毫不在意,他劫后余生般的看着雪崩后的群山,夜晚的雪山并不漆黑,在寂静的黑夜里,像是块莹润的玉在月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晕,雪崩像是幻觉,雪山和来时并无多大差别。
多嘎活动了下冻僵的手脚,正准备起身,却见远处雪山山巅一阵白光乍现,将整片雪山照亮的如同白昼,光芒太盛,他不得不举起手肘遮住眼睛,过了一小会儿,多嘎缓缓露出双眼睛,只见那白光已缩为极小的一团,也就在这时,他看见那团光里影影约约的有个人影。
遇上这等诡异之事,不管是好是坏,都应该先跑再说,但多嘎双腿就像被灌了铅,一步也挪动不了。
那团光影逐渐减弱,青衣长发,宛如鬼魅。
正是言辞的分身。
多嘎惊惧交加,也顾不得手脚僵不僵,身体比他的脑子反应快,双手一撑整个人还没站稳,转头就跑,不带半分犹豫。
言辞没有去追,他看着多嘎一路狂奔,自己静静地在原地等待。
大半晚上过去,伸长脖子遥遥望去,视线里倒映出点点光亮,他不禁心中一喜,提着一口气就冲过去。
他不管怎么跑都会绕回原地,多嘎脑子里几乎立刻就出现了“鬼打墙”三个字,零下几十度地雪山区域,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
言辞一直站在那个地方,就像看个笑话一样看着他。
他只着单衣,外面拢着一件藏青色的披风,虚虚地挂在身上,在寒风中被吹得四处舞动,不时显露出雪白泛青的脖颈。面容极盛,满是侵略性的美感,一双长眸上挑,平淡无波。长发披在身后,状如精魅。
“哪儿来的?”言辞垂眼看着筋疲力尽的多嘎,淡淡开口。
多嘎不受控制地吐出实话:“河缪山下易柯寨……”
言辞想了一下,记忆里好像是有这么个寨子,点点头,又问:“怎么到这里来?”
“带着旅游的人进来,结果遇上雪崩,醒来就在这儿了。”
言辞没作声,多嘎以为他不信,再待解释,就听言辞真诚发问:“旅游是什么?”
多嘎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最终选择了一个通俗易懂的答案,“就是到处跑着玩儿,看看风景,吃点好吃的,花花钱啥的。”
言辞点点头,然后步入正题,向多嘎投来探究的目光,“那些人在哪儿你知道吗?”
多嘎脸上一派真诚不似作伪:“不知道。”
言辞眉头一挑,随即大手一挥,脚底下地冰雪轰然炸开,多嘎急忙将退后几步,就见到无比震惊的一幕,“这……这是什么?!”不用言辞给他答案,看地上尸块的衣服,旁边的装备也能认得出——这就是他带进山的那队人。
地上的尸体,不,要准确描述的话,其实就是成堆的碎肉连碎骨。山上寒风一刻不止,言辞的脸在多嘎眼中逐渐扭曲,最终变化为妖魔鬼怪,张着血盆大口,就要扑过来将他拆吃入腹。
“啊!“多嘎大叫一声随即跌坐在地,身上冷汗涔涔,一边气喘不止一边疯了一样远离言辞。
言辞有些奇怪多嘎的反应,他亲眼看见是多嘎杀死了他们,他突然凑近,一只手放在多嘎额头上,仔细确认了一遍,确实没有他杀人的那段记忆。
于是自言自语道:“看来是真不知道,那是谁呢……”
难道他看错了?
言辞在他脑后抓了一把,手上的黑气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于是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就在此时,言辞双目忽然变得空洞茫然,多嘎瞅准时机,转身就跑,却没注意到刚刚的人身体逐渐僵化枯朽。
雪地上只留下一个雕刻粗糙的木头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