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缪山终年覆雪,今日却不一样,山中除却风雪呼号声,细听还有别的动静,过了大约两三个小时,住在河缪地界的人们只听得头顶一阵轰响,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
“谁搁天上放炮呢!”村子里的李酒鬼仰卧在门槛边大骂道。
“这年头放炮还不如说是山上的神仙放屁!哈哈哈哈!”有人开着玩笑,其他人也只过个耳朵听着笑笑,并不放在心上。
神仙?哪有神仙?就算村里供着山神庙,除了住山里边儿那几个老得牙齿都要掉光了人谁信呐?
弄出这动静的还真是个神仙,不过到现在也只能算个半仙。
言辞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冰雪里,四肢僵化不能动弹,一使劲,不小心把整座小山丘炸了。
言辞坐起身烦躁的搓了把脸,身体关节咔嚓咔嚓的响,听见了更烦,干脆坐着,吹风醒醒神。
算算时间,大概是在三千年前,一场雷劫渡完,距他离开河缪山已数月有余。
数月间,他对外界之事一概不知。回到河缪山,发现自己的救命恩人祈尘居然凭空消失了。
他和祁尘一起生活将近百年,哪能不知道他的习惯,断没有一声不吭就失踪的爱好。
祁尘消失了,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情急之下,他不顾祁尘教他占卜之术时的忠告,莽撞的卜了一卦。
谁知,这一卦差点让他命丧黄泉。
还没来得及看清卦象,一股黑气怨煞凭空出现,言辞身受重伤,为了防止怨煞寄生在他身上,他不得不陷入沉睡,直到如今才苏醒。
言辞从背后掏出一样东西,黑乎乎的,像是烂泥一样糊在手上。没记错的话,是因为这东西他才能醒过来。
这东西他身上多得是,而且凶悍无比,迷人心智,稍不小心就要走火入魔。
也因这个,言辞以前如过街老鼠一般。
不过手上这团不是他的。陷入沉睡之前,他匆忙之中捏了个分身甩出去,替祈尘守着山。
这团东西就是分身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取下来的。但只来得及抓住一团,就毫无征兆的苏醒了,神识突然回笼,连人脸都记得不甚清楚。
此刻细细研究,里面竟然有祁尘的一丝气息,尽管很微弱,但他们朝夕相处那么多年,就是掉根头发他都能认出来。
不过凭这一点儿气息去找祁尘只怕难如登天,况且……
言辞垂眼看着自己,身上黑气汹涌,在他身上一同沉睡的脏东西也醒了过来。
如不即使压制,只怕山脚下住着的那帮人还有没有命活都难说。
言辞自嘲道:“再不能用的法子,如今也要用了。”
茫茫雪山深处,言辞在看山道上缓步行走,山势陡峭,路途险峻,言辞却如履平地,面上丝毫狼狈之色也无。
他手里拿着一只漆黑的木盒,里面装着一段记忆,那是他那次占卜得到的唯一一样东西。
他试了数种办法都不能查看记忆的内容,言辞叹了口气,将其收好,打算着以后另寻机缘。
不多时,言辞来到山顶,此处十分狭小,约莫算作平台,大半位置被一只数丈高的鼎所占据,鼎身漆黑,散发着古老神秘的气息,此刻鼎身内正燃着熊熊烈火。
“倒是选了个好地方。三千年,老东西,够你活了吧。”言辞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朗声道。
言罢,只听得一声浑厚如钟的怒喝,“何人在此喧哗!扰我清净?”
言辞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火球,一掌拍在鼎上,讥笑道:“老东西,睁开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鼎精被那一掌劈得摇摇欲坠,连忙钻出来欲跟来人大战一场,听得这道人声,动作猛然顿住,矮小的身躯就地打了个滚儿,大刀刚好停在言辞双目之前,言辞半分不避,他料得面前这老怪物不敢乱来。
大刀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鼎精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你……你还活着?!”
不等言辞说什么,鼎精突然闭上眼,双手捂住耳朵,身子转得像个陀螺,嘴里振振有词:“假的,假的,一定是假的,嗯!一定是假的!”
鼎精细小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再慢慢对上那道戏谑的视线。
“啊!”鼎精怪叫一声然后瘫坐在地上,任命似的低垂着头,了无生气。
言辞勾了勾唇,一撩袍摆半蹲下来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想起来了?”
鼎精诈尸一般猛抬头,继而就想跪在言辞面前,眼看着就要拿头往下跪,言辞手指轻动,鼎精立刻动弹不得,干巴巴地保持半蹲不蹲的姿势。
“忘了规矩我不介意帮你想起来。“言辞垂眼看着鼎精脆弱的脖颈。
鼎精不敢说话,哆嗦着嘴听候发落。
“我说,你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