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咚，两队卫兵将殷家住宅四处围住，门口一个黑黢黢的没有任何装饰物的马车稳稳停下，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马中精品。虽然没有装饰物，但是黝黑的梨花木，顺滑的雕工，还有厚重的锦帘，都散发出不容路人靠近的震慑力。暗蓝色的帘子被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的大手拨开，传音阁天眼司司使陆绍虞大半个身影还藏在马车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对浓黑眉毛下一双高挑的丹凤内双眼，锐利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紧接着现出的是，坚挺的鼻梁，一半柔和一半硬朗的颧骨和脸颊，高耸的喉结，修长的身材，以及自带漩涡的气场。到底是曾经被公主看上过的男人：好看的皮囊常有，这一身沉稳内敛、吸引你靠近、却又让你不敢造次的气质却世所罕见，眼前这年轻的男子偏偏兼而有之。

确定周围的安全后，陆绍虞径直大步地走进殷府。已经提前知会了殷府，这会子，下人们立在墙角低着头，殷家人都整整齐齐坐在会客厅等着。

“陆司使。” 殷元迎上司使，侧身请他上座。大公子殷初两天未归，街上又传出自焚者的消息，他早就审问过大公子的随侍小厮，心里大概明白，这个从来都是最懂事安分努力上进的好大儿，给殷家捅了个天大的窟窿。

“殷大人不必多礼”，陆绍虞盯着殷元，似乎要看穿：他的窘迫、慌乱和担忧下面，还有没有躲闪和心虚？从殷元的外套褶皱和眼下乌青来看，他昨夜似乎一宿未休息。“我有公事在身，还请殷大人带我去大公子的住所一看。”他环视一下厅上坐着的其他家人，“还要麻烦殷老夫人和殷夫人且在正厅歇息着，下官稍后也有些问题请教。”

陆绍虞在殷大人的带领下快步穿过殷家的庭院。他快速扫过两眼，装饰风格庄重肃穆，殷元应该是梅林武者中偏内敛的风格。结合客厅正中挂着的何威将军的画像，还有偏老旧的瓷器装饰，陆绍虞快速在心中给殷家贴了几个标签：梅林武士世家，数代效忠，家教森严，家风古朴。

殷府不大，殷初的小院里也离客厅不远，一行人没走几步就到了。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沿着墙角种了一排火红的石楠花。靠书房门的地方，铺了一块一米见方的小圆台，上面放着一个棋盘。圆台旁边，是一个小巧的狗舍，还有一个手刻的牌子：汪汪小屋。

陆绍虞走进书房，在主座上坐下。他身形高大，站着跟殷父说话的话还要一直低着头，实在有点累。“殷大人也请坐。殷大人心思缜密，我的来意，想必，您已经很清楚了。贵公子的案子是陛下钦点的让我跟进，所有别的案子的调查都要为这个案子让路。梅林御用武士只有那么多人，又有那么多目击证人，要核实贵公子的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陆绍虞看了看殷元身边站着的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孩，身上衣衫不整，脸颊也是肿的，估计殷元已经对殷初身边的小厮动了怒。“还请殷大人把贵公子这段时间的事情都如实告知，务必知无不言。”

“是。”殷元只坐了凳子的前半部分，整个人欠着身子，好似随时都等着站起来，或者跪下去。“犬子自前夜没有归府，我就派人去找了，家丁搜了一整夜又加上大半天，才与昨天下午在一处巷子里找到失魂落魄的万儿。他也像是被吓破了胆，一问少爷去哪里了，就开始大哭，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完整的话。前日街头三皇子雕像前有个武士自焚的事情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我直接逼问他那是不是少爷，他最终是点了点头。”

殷元说着就从凳子上滑跪在地上，向这个比他还小数十岁的年轻人深深拜了下去，浑身战栗：“我殷家世代效忠梅林山庄，绝无二心。初儿竟犯下如此大错，损我梅林山庄和大雍国的国威，也违背我殷氏家风，还请司使明察！”殷初的大错已经无法挽回，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殷氏满门。能不能保住，全在眼前这个年轻人了。

陆绍虞示意手下把殷元扶坐回凳子上，脸上依然冷峻得看不出一丝情绪：“贵公子的罪名如何定如何罚，自有陛下决断。我的任务，是查出贵公子一案相关的所有情节。这位万儿，我可否问他一些问题？”

“那是自然，万儿！”殷元示意万儿跪出来。

“我问你，殷初是不是养了一条狗？”

“是，是的。但是前几日，少爷把狗送出去了。他说，他说狗养大了，没有小时候可爱了。”

“送给谁了？”

“送给闵家二公子了。” 闵家二公子家的狗狗住的都是特制的小宫殿，他并没有收留流浪狗的习惯，能进他的狗舍，应该也是花了点心思。殷初说是嫌弃狗长大了才送出去，也就只能骗骗万儿了。闵家二公子爱狗之名在外，应该对殷初送他狗的真实用意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