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ll i get more tips if i bow my head?”韩清说。
韩昭宇耸肩,“Why not?”
“Do you want to eat dandruff as white pepper?”韩清操着标准的美式口语,开着玩笑。
韩昭宇从没见过韩清如此轻快,挑眉看她。
韩清见他不应,像以前一样帮他点一份甜品,随后便转身招待旁边另一桌白人夫妇。
韩昭宇没吃那份甜品,韩清也没低头。
但她每次收盘时,盘子下还夹着抵上她一个月房租的小费。韩清没什么心理负担直接塞进了口袋,瞒着老板自己多留了些。
那半年过得匆忙,但韩清还是会在下班后绕路一个小时,特意去一家的报刊亭,只有那个报刊亭允许她免费看,还让她找报道中国的报纸。
她每次都会翻半个小时,只看不买,那白人老头刚开始总是对她不耐烦。但时间长了,就成了嘴上骂她是愚笨的黄种人,但手上却把印有中国信息的报纸提前给她挑出来看。
后来韩清总是会在餐厅带一罐啤酒给他,两个人也有了些默契。
阴雨天,韩清坐在报亭处看着阴雨阵阵。
二人干杯聊天,尽兴时老人问她为什么爱看报纸。
韩清举起酒瓶,淡黄液体饮干后,她才笑着,特别舒展,“我的男朋友很爱看报纸。”
在美国恍惚过了四年,韩清似乎活成了郁山曾经的样子。
郁山的一部分习惯和性格像是融进了她的骨血里,怎么都去除不掉。
她依旧没有国内的任何消息,无论郁山,或是舍友们,更或者景亚湉郭栋烨。
时间真的能去除一切,但它似乎有点好坏不分,这些曾令韩清开心的记忆也渐渐模糊了。
她提得次数越多,对于那两年的记忆就越发的淡。
韩清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没良心,那些带给她快乐的人,怎么能忘了呢。
直到2003年的那场非典,那时她存够了房租正打算交时,突如其来的病毒打断了她所有的计划,那时物资医疗资源都很紧张。
远在美国的她自顾不暇,却还是将全部的钱都给了韩昭宇,拜托他,“麻烦你买些物资邮回国。”
韩昭宇看着集团门口的人,捂得严严实实。
他正打算过去,韩清就伸手制止他,跟他保持着一米距离,咳嗽了几声,嗓子哑的要命,“你别过来。”
韩昭宇径直走了过去,“你不想回学校了?”
“再攒攒就行。”说着,韩清就想到前几日在金融刊上看到的韩昭宇报道,他地位刚刚站稳,她退后,下意识说:“别过来,别影响你。”
韩昭宇止步,眸中依然是熟悉的冷淡,“我不会帮你。”
话落,离开。
Sunshine说他总不能是让你留着钱,让你自己上学吧。
隔着电话sunshine的声音很虚弱。
韩清没让她管了,让她赶紧休息。
可当夜,韩昭宇还是找到了她,问她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把那些人看得比他和爸妈都重要,问她是不是因为那些人所以才跟家里决裂。
“你不是都习惯了么。”韩昭宇说,“再忍忍,忍到我接手就都结束了,你为什么就不能再忍忍呢。”
韩清抬眸看着这个弟弟,他这些年也变了很多,没有了幼时的稚嫩任性。
顿了顿,她答非所问,听上去调侃却亦有所指:“美国飞中国的航班要十几个小时,你能忍住不上厕所?”
韩昭宇是个商人,他太聪明了。
听出了那些人在韩清的生命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他们,她才能活得像个人。
韩昭宇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
他离开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那个人人惊恐自保的八个月间找了各种渠道给国内的那个省捐献了大批物资。
而那往后的一年内,他也再没找过韩清。
直到2005年韩清本科毕业,二人再见,他给她送来了她的护照。
彼时sunshine正站在韩清身旁,送了她一捧花,二人到了分别的时候,sunshine刚刚还依依不舍,看见韩昭宇立马变脸,竖中指。
韩清伸手接,道了句谢。
韩昭宇却捏着护照和机票不愿松手,就那么看着她。
韩清轻抚他的手背,问,“三个小时后的?”
韩昭宇松了手,口袋中手机依然阵阵作响,他没跟她说最后一句话,接通电话,转身离开。
Sunshine看着他的背影满肚子气,在送韩清去机场的路上还说个不停。
韩清路过那辆黑车时,只看到了车内低垂看文件的头。
而那句男人对司机说的那句:“这下真就剩我一个人了。”
被车窗永远的隔绝,没有一丝见世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