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

许一冉在一个满是灰尘的仓库。

她面朝着水泥色的墙壁，手腕脚腕都疼的厉害，被人用硬质的塑料绳缠的死死的，头皮也疼，脑袋也一抽一抽的，像是有吸水泵挂在后脑勺还在呼啦啦作响。她不敢动，因为听到还有人在说话。她眼睛使劲眨呀眨，感觉心里颤颤的疼，在车站时候她失去意识的最后，好像听见了妈妈的喊声，她那么焦急、迫切、揪心，可她还是当着她的面被坏人给带走了。

她真不是个好女孩，瞒了那么多事情，让家里人担心难受，最后连她自己也要栽在坏人的手上。

浑浊刺鼻的烟草混着臭汗和灰尘的味道让整个空间的空气都分外难挨。许一冉靠墙蜷缩着，感觉到又有人靠近，她把眼睛死死闭上，继续假装昏迷。

“她还没醒？”

“没醒。”

一个声音是任来的，另一个是在车站口将她绑走的卖水大叔。

这会提着心竖着耳朵，她才辨别出那大叔就是昨晚和任来一桌的徐树。他当时话太少加上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任来身上，所以徐树今天乔装过后又出现时她竟没有认出来。

她懊悔中又萌生出一种庆幸。

因为没认出人，她被绑到这里。可若是认出来了呢，她也许不会被徐树绑走，却更可能遇到更糟糕的情况——被其他人袭击，甚至有可能牵连到她的家人。

“把她喊醒。”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兀地挤进来，虽然年轻了些，许一冉还是认出这是王章全的声音。

紧接着有人走到她身边，拽着她的发尾将她提起来，她被迫睁开眼睛，右脸被狠狠扇了一耳光，整个头偏到了一边去。王章全盯着她，冷笑：“果然醒了。”

他阴沉着一张脸：“你认识我？怎么知道那些事情的？”

“霍文武不可能告诉你这些，”他急速变换着神色，最后目光闪烁地问：“你是不是那天晚上也在现场，你看到了，对不对？”

他以为她是目击者，以为她可以为陈小凤作证，以为她是他那场可以高枕无忧的“完美犯罪”里一个令人窒息的缺口。

可惜，她不是。

她叹：“难怪你那么急，那么仓促地抓我，是……”话没说完，她的脸被狠狠掼到在坑坑洼洼的水泥墙面上，阴冷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每一个毛孔里。她却笑着问他：“是……害怕了吧？”七年前和七年后，他都是这样一个卑劣的懦弱者，一边惧怕一边作恶，一样的令人不耻。

许一冉深吸一口气，定定看向这个丑陋的男人，她准备迎接自己的第六次死亡，这也是她觉得的最勇敢的一次。

王章全没有杀她，他只是将她踢到地上。他在她身上狠狠踩了两脚后，呲开一口黄牙对着她笑：“我有着法子收拾你。”他吩咐任来去取注射器，“不是才运过来一种新型毒品吗？给她打进去，要慢慢的。”

他缓缓蹲下身，捏起她的下巴，端详她不惧生死的表情变得茫然又害怕，这真是一种美妙的体验，从未有过的新奇感促使他继续说：“静脉注射是吸收最好最快的方式，也是刺激最强烈的。我记得你很有正义感，往警察局跑了几次了？两次？三次？你以后只能天天往我这里跑了，你要绝望地跑，要哭着求我。我不在乎你怎么知道那个女孩的事情，我不会杀你，但我能控制你、掌握你。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

如果许一冉真的只是一个刚上高一的十五六岁的女孩，大概会被吓得大哭出声。她也的确被他的话吓到，但当王章全戏谑的目光流转在她的脸颊、胸侧时，她很快冷静下来。

不能被他得手！

她不害怕死亡，因为她习惯了死亡的疼痛，也知道自己可以一次次重生。可如果被注射毒品，那种科普书里提到过的让人欲生欲死、精神崩溃的附骨之疽的感受是即使重生也不会被抹除的。她会因此堕落，可她绝不能，绝不能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感觉到手心潮湿的汗意，她紧紧握了握拳头，她全身都被捆着疼着，身体大脑像水泥一样沉，意识却愈发清醒，她试图从另外两人中寻求突破口。任来去拿注射器，他是坏事做尽的人，胆子也大的很，但徐树却不是。他站在旁边，脸色发白冒汗，嘴唇也隐隐有些发抖。

“叔，”她恳切地望着他，“您帮帮我好吗？我知道您一开始不知道他们会这样，您救救我好吗？我的家人会报警，警察会来把这些坏人抓走，我可以帮您作证，您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徐树抖得更厉害了，他侧开脸，躲避了她的视线。

她蜷缩在地上，粗粝的绳子将她的手腕捆出血痕，是一种困兽犹斗的无力。

王章全哈哈大笑：“他怎么会帮你，你知道他收了我多少钱吗？足够一个临时工人从村里到城市里定居，他的妻子儿子都要靠这笔钱维系生活，我可是他的大恩人，他怎么会反水来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