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吊着一只香铃,缕缕香味自上而下。
荼蘼伞的红色更深了些,安静躺在她手边。
舒酒一时还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愣是花了一点时间,看清了实实在在的同光才安下心。
全身软绵绵的,丝毫没有力气。
随着她极微弱的小动作,几人瞬间屏声敛气,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动静。片刻后,燕安时最先开的口。
“你吓死老子了,再不醒老子就要杀人了。”
他用最轻柔的声音说着凶狠的话,那双眼看着她的时候是很柔和的,但只要转向同光,则淬了寒冰。
同光的脸色实在算不得多好,舒酒一个时辰前喊的那声“同光”,含满了害怕和惊慌,差点儿把他的心跳都喊漏了。
原本以为她会与曾经一样,做了噩梦,觉察到他的存在后就会醒过来,可谁知道这次竟然不同。
方才,她猛地睁开眼,直挺挺地就从床上做起来,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从门外闯进来的几个人,这还不止,她仅一招就将燕安时打出去几丈远,转过头静静看着同光的脸,三息后,她神情一转,极为柔媚地朝同光靠过去。
显然,她不是舒酒。
燕安时也很快反应过来,眼看着同光手里的冰棱起,他大喊一声:“你敢动她,我杀了你。”
同光不在意地睨了他一眼,手指结印,点在她眉间,声音低了下来:“我以前不杀生灭魂,但,现在不是了。”
舒酒痛哼一声,扭着身子要跑,喉咙里发出阵阵低咽,见同光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她转眼看向了窗外的燕安时。
仅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嘴一撇,委屈极了,“救我。”
燕安时浑身一颤,眼底全是惊喜。若说先前他不敢完全确认这个舒酒就是他要找的人,但这一刻他确定了。
是她,就是她,她小时候就这么哀求过他多次,可没有一次她的哀求得到了回应。
燕安时一个步子就靠了过来,出手利落,掌风撞在冰棱上,瞬间就裂开两道口子,“放开她。”
他另一只手试图将她往自己身后拉,可不料这样的动作让她眉心撕扯的疼痛更甚。
“她不是舒酒,你再这样只会害了她。”
同光用了些力将燕安时震飞出去,又转手将舒酒送回床榻上,随即一道光墙出现。
看着舒酒撕心裂肺地拍着光墙哭喊,谁也不好受。
神明的力量,借着刚才那一掌,在她体内游走。若是用最便捷的方式来,她那小身板定是要吃不少苦头的,同光到底还是心软,见不得她受太大的罪。
“你乖一些,再来一炷香,就好了。”
难怪温呢喃会端着香炉进来。
看见温呢喃,她突然安静了下来,娇媚地坐在床榻边,“男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嫌弃至极。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果真肮脏。看什么看!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胚子,明里暗里勾搭人,还要端着大家小姐的名头,干的全不是人事!”她眉眼一转,望向震惊了的燕安时,“还是你最好,安时哥哥。”
燕安时第一次听到她这么唤他,十分不适应,但心魂都舒适极了。
同光坐在一旁,一口一口喝茶,目不斜视,也丝毫没有被她怪异的言行影响。
倒是温呢喃耐不住她的咒骂,眼神不住地往同光那里看,袖子里的指甲都快把掌心抠破了。
“呵,看你那气急败坏的样……”
温呢喃:“尊主,她,我”
舒酒:“哭啊,使劲儿哭,我最喜欢看女人哭。”
看着温呢喃脸都涨红了,同光才开口,声音淡淡,“不必放在心上,鬼最擅长蛊惑人心。”
舒酒笑得更是明媚的,她虽瘦,但没有一块肉是乱长的,身段称得上一声极好。
她那模样,何时见过啊。
同光扭开了视线,闭上眼,可她甜糯的声音还是不停地闯过来。
香一灭,同光才吁出一口气,床上的人又一次昏睡过去了,同光将吸附了阴魂的光墙扔到了院子里,刚升的太阳瞬间就让那团黑气消散殆尽。
同光就着自己的袖子擦掉舒酒额头的汗。
她连唇色都淡极了。
想起方才那些骂温呢喃的话,同光抬眸又看了一眼她的脸。
鬼怪最擅蛊惑人心,但绝大多数的鬼怪并没有自我意识,他们则会激发藏在人心深处的情绪。
所以……她在吃醋?
同光开始想,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对自己有了那样的情愫?
一见钟情?他是不信的,毕竟初见时他骂她骂得凶,那时他死得不明不白,怨天怨地的,逮谁都想骂,如果能动手那更好。
日久生情?也许吧……毕竟她举目无亲,一个人被推到江湖,害怕时有他在,孤独时有他在,甚至连短期人生目标也与他息息相关,两人几经生死,相依相存,这么一想到确实说得通。
同光不由自主有点骄傲,看向燕安时的眼神里都有一种胜券在握的碾压感。
相识又怎样?
抵得过喜欢吗?抵不过。
同光轻点她发间的蝴蝶,那只蝴蝶再次栩栩如生,扇动着翅膀,挥出片片圣光从头而下,舒酒仿佛沐浴在那光里一样。
有了这一遭,也怪不得再面对醒来的她时,同光和燕安时会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