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熏着檀香,窗子半开,为了让病人好好休息,温呢喃离开之际给房间布了阵,隔绝了窗外的嘈杂。
所以,他睡的更沉了。
父亲没有听见他的声音,依旧宠溺地看着乳母喂绿豆粥。
印象中,别人口中威风叱咤、严肃的楚城主从来没有对儿子、女儿厉声过,他似乎永远都是这么慈爱和善。
当然,观南也无比希望,他永远如眼前这般年轻愉快。
那年他年少不懂事,改变不了任何,只想着等长大了,自己定要执掌一方,让家人不必受制于人,可当洪水猛兽一般的覆灭袭来时,他和姐姐能得以保全就已是万幸了。
如今,好像一切重来了,他有机会了,定能让父亲避免那场浩劫,他如是想。
可他似乎没有明白,这只是梦而已。
眼前场景飞速旋转,一眨眼,他已经是提着银枪骑着战马冲到城门口,与前来叫嚣的人对峙的少年人了。
他记得,巡视郎心胸狭隘,却对那个儿子是极其的宠溺,亲眼看见自己的儿子被辱,而对方只用一句“小儿被我娇惯,如今当街打了令子,实属不该,交由大人处罚,是打是骂悉听尊便。”
说这话的人,自然是楚白风,可他那态度着实不像是什么道歉,反而摆明了一副“你懂他一根手指头试试”的态度。
巡视郎吃了憋,闷了一肚子气,可这气远不如自此以后他儿子变得胆小如鼠,已然是不堪大用的模样了。
他恨极了敦煌城的那对父子,于是回去后千方百计搜集一切不利于楚白风的证据,不管真假,即便是假的也能让它成为真的。
三人成虎,渐渐地,大祸就真的降临了。
那一场战,就像龙卷风,对方来势太凶了,即便敦煌城实力再雄厚,也抵不过旷日持久的有心而为。
后来,楚白风东上,去低头了。
梦里的走向竟然还是如此。
无论观南怎么喊他父亲,那人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观南眉头紧锁,呼吸都变得不畅,微风吹到房间里,依旧让他觉得闷热得不行。
倏地,他感觉到额头上覆上了一片清凉,他贪婪地享受着,在那片清凉撤去时,都想追随而去,可稍一用力,胸口就疼。
“观南,醒了吗?”
是舒酒,他听得出她的声音,他缓慢睁开眼,眼角还是酸涩,眼前的景象缓慢的由模糊变得清晰,他看见舒酒一脸担忧,那表情令他不喜。
这小姑娘最好能一直笑,再不然就是淡漠也可以,不应该是有愁容。
他开了口,“不必担忧,我没事。”
舒酒原本在房间里,忽然感觉到脚腕上的佛珠跳动剧烈,直觉是观南出事了,喊着同光就过来。
果不其然,他满脸通红,头顶和胸口冒着气,像是要被蒸熟了一样,可奇怪的是,他房间里很是凉爽。
仅一眼,同光便知,他担心的事还是在发生着了。
“邪气还是入体了,好在程度不深,应该只是侵袭了他最薄弱的地方。”
舒酒叹了口气,欲把佛珠取下来还他,这是他父亲为他求的保命符,定是对他有大用的。
同光拦住了她,摇了摇头,“没用,他那串佛珠不是单纯佛骨舍利就可以的,还有一圈金光佛印,现在你即便还给他,那佛印也不会再有了。”
荧光粒子从他掌心而出,落在了观南身上,也算是替他缓解了一些痛楚。
同光坐在床榻边,两指合并置于观南胸口上方,一时间谁也不敢说话。
片刻后,同光收回手,展开一笑,道:“没什么大碍,安心养病,谢知安会一直都在,有什么需要你只管和他说。”
观南眼珠转向舒酒,思忖一瞬,“你们,要走了?”
舒酒本就对他存了一丝歉意,望着他那眼神,她竟话也说不利索了,支支吾吾到后来也只说了一句:“不走,你要什么?”
观南倏地笑了,不走就好,他想起来了,印月节来了。
“你要带她去印月节?”
同光默认,回瞟他一眼。
观南忍着疼,坐直了些,道:“小心一些,今年人比往年多不少”,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要离她太远,市集上眼睛太多了,饿狼更多。”
“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