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山尖尖上开始透出一丝光亮,只是距离太远了,要传到黑域就很难。
天快亮了,这个时辰同光虚弱得连轮廓都快稳不住,他手指冰凉,嘴唇冷得泛着一点乌紫,他左手支在瓦片上,没有多少重量,旁边躺在昏睡没醒的姑娘,小姑娘的脸埋在手弯里,头发被晨起的风吹得有些凌乱。
当然,她和他都没有什么心思和动手能力去帮她挽一个漂亮发髻。
街上开始有出摊的人走动,同光闻见包子铺的香味,他吸了吸鼻子,将手边的姑娘推醒,“饿了吧?”
她睡眼惺忪坐起身,顺着他下巴所指方向看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我下不去。”
同光预先想到了她会这么说,伸出手指了指旁边,尔后留下一句话就消失了,“城西北有个荒废了的圣帝庙,你买了包子就赶紧过去,这两日不要出来,听见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第三日辰时直接出城门。”
“可陈秋时那边”
按理说,陈秋时已死,她想要的线索断了,该是回敦煌重新寻一条路子才是,可偏偏她就是不愿意这么快就走,总觉得还会有点什么消息似的。
同光已经闪身回到了荼蘼伞中修养,她望向他消失的地方,留着狭长的包裹,她拿过来背在背后。
是他,潜入了窈娘的房间拿回了断刀,她心头微动,背过手托着伞身,轻喃:“多谢。”
没有人回应她,她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扬,从旁边梯子慢慢爬下去。街上人还不多,她扫了一圈才到包子铺买了包子,付了钱后,瞥见老板娘的头巾,又折回去,想讨买一块头巾,老板娘有些警惕,好好的姑娘怎么会找她这个卖包子的婆子买头巾。
她固执将铜板塞到老板娘手里,大有一种不卖给她,她就不走了的架势。
得了头巾后,她将其遮再脸上,低着头朝西北跑去。她方向感算不得好,绕了好一会儿才绕到圣帝庙。
及腰的草木把石碑都遮挡住,圣帝庙前台阶上灰尘覆了厚厚一层。
她站在道上往里看,光线不够明亮,隐约能看见那尊威风凛凛的泥塑雕像,多年没有香火,自然也没有人来打理,塑身颜色败落得斑驳。
圣帝庙虽说仍是在黑域城内,但这一片实则早就荒凉凋敝了,周围零散几间房屋,门窗都被风沙吹没了。
身后风声穿过那些空屋子,发出了鬼狐狼嚎般的声音,她攥紧了包裹的带子,只觉得背上沉甸甸的,可同光嘱咐过她,不要回头看,所以她忍着这股好奇,埋头冲进了圣帝庙。
脚步一跨进门槛,原先那些声音瞬间消失了,她有一瞬间恍惚,揉了揉耳朵之后才抬起头,她的记忆少得可怜,也不知圣帝对应的是哪一方神明,只是看着他怒目圆睁,手中持着方戟,心想大抵是司战一类的吧。
不知者无罪,但该有的敬畏却是少不得一分。
她跪在蒲团上,心无杂念,更无祈求,只是虔诚的磕了头。圣帝庙的门也算不得多么完整了,但好歹也能遮挡风雨,就在这时,外面的风卷入庙内,又极为迅速的折返回去,顺便将门关了起来。
“嘣”的一声,震起了灰尘,她轻咳两声,吁出一口气,转过身子紧靠着供桌边坐下,解下包裹抱在怀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桌上摆着的三只碗碟,早就脏的不像样,她记得前些日子去念清主修的佛窟那边借宿时,曾看见过那些佛像身前供桌上摆着的瓜果香品,想来是供奉神明所用。
如今,借了圣帝的庙宇,还一连两日,总不能空手白得吧,她思忖了一瞬,将手里的包子就着油纸放在了桌上。
“咕噜”
她咽了咽口水,暗想:吃一个不为过,神明总不会见得我饿死。脑中的念头一出,手就伸出去了。
神明严肃威武的面容在此刻有些柔和,只是她没有看到。
与圣帝庙内的安宁祥和不同,此时的黑域仿佛人间地狱。
本就没有阳光照射进来的上空被沉沉黑云笼罩,狂风肆虐,街道上的小摊都吹得飞出几丈远,所有屋舍门窗紧闭,还来不及赶回家的人低着头紧贴着墙壁跑。
一时间,天地变换了颜色,就连人声鼎沸的酒楼和妓院都安静得针落可闻。
“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