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杦烟蒙上他的眼睛,“别看了。”
“我又不是你。”靳浪过长的睫毛搔过林杦烟掌心引起些痒意,靳浪冷笑,“我才不会逞强救人。”
林杦烟放下手低头压在他肩窝,“我很高兴你这么想。”
身边渐渐响起几声轻微的呜咽,劫后余生的喜悦没能持续太久,饥饿和寒冷侵袭着人们的身体和心,扶摇那点口粮不过是杯水车薪,在人们看不见的角落,靳浪指尖轻点,地上凭空出现一堆柴火,然后是温暖的火光。
人群中传来几声惊呼,有人满面泪水跪倒在地,“是神仙!神仙救我们来了!”
凤凰真火以灵力作为燃料不是凡水可以浇灭,这堆明黄色火焰在狂风暴雨中如同温暖的太阳。
扶摇已经抱着醒过来的孩子坐到火堆旁,搓着双掌感受体温的回暖,而靳浪和林杦烟坐在人群最外围,如此不起眼。
天色黑沉分不清昼夜,第二日仍旧没有太阳出现,但是瓢泼一样的大雨总算稍微减弱,燃了一夜的火堆也化作灰烬,一夜的胆战心惊让人疲乏,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沉眠,林杦烟推醒了同样睡着的扶摇尊者。
“前辈,该出发了。”
扶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扶着林杦烟的手站起来。
靳浪看着睡在一边的小孩,“这孩子怎么办?要不要交给这里的其他人。”
扶摇弯腰抱起孩子,“我昨夜起了一卦,这孩子与我有缘,便带走吧。”
林杦烟看着逗弄孩子的扶摇,“那前辈可要给他起个名字?”
扶摇看着脚下滔滔水流,沉思片刻,“就叫他明兆吧,袁明兆,等未来我身殒后这世界会慢慢变好,明兆会见证这一切的。”
明兆吗?这名字有些耳熟,片刻后突然想起,袁明兆,南山书院第一任南山尊者,守了南山秘境一千八百余年,最后天人五衰而亡。
“好名字。”林杦烟笑道。
林杦烟和靳浪施了法术带着扶摇和明兆悄悄离开,因为时间法则的制约他们没办法御空太久,不过十几里就下地步行,还没走出洪水的地界,但是已经在边缘处,洪水不过三尺深,已经可以行走。
这一路几乎是靠林杦烟和靳浪背着走出来的,几人难得走得顺些,在夜幕前见到了他们出发以来第一座城池。
这座城远不如未来的那些宏伟,低矮的城墙用黄土堆起,顶上宁洲城三字牌匾破败不堪,甚至城楼上也无人值守,层层乌云压在天上,显得格外阴冷。
“这座城看起来有些不对。”靳浪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
第二枚律令已经完成大半,扶摇半身已同大道相连,细细感受着污浊的空气,“城里发瘟疫了。”
“还进城吗?”
“进,其他地方又能好到那里去?”
城门口还有两个脸上戴着白布遮面的青年值守,见到他们一行四人走上前来阻止,“各位,城中闹瘟疫,死了不少人了,你们还是往别处去吧。”
他们是好意,扶摇走上前,“我们亦是逃荒来此,北面洪水滔天,这世道,又能到何处避难那?”幸好经过洪水几人已经是形容狼狈,否者这时候还难以取信于人。
两个青年神色一黯,“话虽如此。”其中一人叹一口气,“你们也找块布蒙上脸吧。城中已没剩多少人了。”
“谢过二位,敢问如何称呼?”
“我二人是一家兄弟,周平,周安。”周平介绍过后打开城门放几人进去。
入城之后才发现他所言非虚,这座宁州城近乎一座死城,说得上是十室九空,街道上甚至还有病亡人的尸体,偶见几个行人也都面色蜡黄,捂嘴低咳。
这种情况也不可能有店铺开放,林杦烟几人只能随意找了一个断了半壁墙的破屋进去,本以为应该无人居住了,却没想到,里面还躺着个等死的老头。
几人还没进门,就听见老头喊道:“别让那孩子进来。”
靳浪抱着明兆留在门外,只留扶摇和林杦烟进门,扶摇上前翻开老头眼睑,露出一双浑浊的双眼,再摸脉搏,已病入膏肓。
老头艰难的抬起手捂住口鼻咳嗽两声,胸膛就像一个破风箱快速起伏两下,“你们是从城外来的?”
扶摇点头应是。
“来这鬼地方干嘛?都没活人了。”
“我从西北边走来,路遇饿殍千里易子而食,又逢洪水滔天吞噬人命,如今来到宁洲城,发现这世上处处都是如此,又有何容身之处那?”
“我躺了许久,熬走了儿子,媳妇,还不知外面也是这样艰难。”老头话说到一半,猛的转头咳出一口血来,“也罢,你们要是需要一个歇脚的地方,我这破屋子便送了你们,只是等我死了,麻烦将我尸身烧掉。”
“多谢老人家了。”
“出去吧,出去吧,小心染了病症。”老头闭上眼挥手将几人赶走。
破屋有两个房间,一间住了老头,另一间可以收拾出来让扶摇和明兆休息,安顿下来已经是夜晚,靳浪从厨房摸出半袋子玉米面烙了饼子给老头和扶摇送去。
靳浪六岁之后很是漂泊了些日子,为填饱肚子跟着乞丐偷了米面店铺老板的粮,在野外自己用柴火做了吃,一开始也只能做出半生不熟的浆糊,几次之后终于学会做闻着就香的炊饼。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早就忘了做法,如今一见炊具竟也能熟练上手。
扶摇左右看看玉米饼,慈眉善目夸他,“小子手艺不错,不过比老夫还差了些。”倒是病弱老头拒绝了,只说自己时日不多,就不浪费粮食更好。
靳浪也并不勉强,他知道很多人寿命将尽的时候是吃不下东西的,剩下的玉米饼可以留着当干粮,等之后给扶摇和明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