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崔婉霜愣神好久,捂着胸口顺气的指尖微弱地颤抖了一下,她定定地望着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半晌喃喃道:“……我的阿鸢长大了。”
孟子衿虽不是主谋,但多年来亦做了不少错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她已经疯了,跪在地上疯魔一般大笑,笑得泪流满面,鲜血染满她半张脸,模糊的肉团还掉在地上。
春月捧着家法进来看到的就是这般场景,顿时瘫软倒地瑟瑟发抖。
沈流鸢从地上捡起那条供奉在祠堂里的熟悉的长鞭,幼时她险些被沈桥用它活活抽死。
上面还隐隐散发着血腥气,她攥紧长鞭一步步走向孟子衿。
“十二年前祖父丧礼你进入沈家,十二年来明里暗里打压迫害让我与母亲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虽不是最大得利者,但罪责难逃。”
沈流鸢高高举起长鞭,眼前十二年时光流转。
四岁时被按进湖中拼死挣扎……
“啪——”一鞭落下
五岁请先生启蒙被阻,她日日跑去书房门口偷听孟文知的先生讲书……
“啪——”一鞭落下
娘亲重病卧床她翻墙出府给医师磕头求药……
“啪——”
绣帕子卖钱维持生计被诬蔑盗窃……
“啪——”
陈老夫人寿宴上设计让她出丑,故意搅黄她与陈家的婚事……
为和娘亲安危隐忍度日,掩盖锋芒成为金陵闺秀中的笑柄,再无好人家敢上门提亲……
……
……
十五及笄时撺掇沈桥把她嫁入钱家,给纨绔的钱家三公子做妾……
“啪——”
第十二鞭落下。
一滴泪无声从眼尾滑落,她背对着没有人看见。
孟子衿背后一片血肉模糊,倒在地上呼吸声颤抖。
“十二鞭打完,往后余生你就在寺庙里青灯古佛相伴赎罪吧。”
她请来大夫给孟子衿上药,趁着夜色把人送去了城外山上的尼姑庵。
十二年折磨她不能遗忘,这是她能给的最大的宽容。
崔婉霜受了惊吓,半夜头起了热,沈流鸢伺候她喝完药睡下。
取出今日染好的布,熬了个一宿裁制了件襦裙。
赶工做的样式并不复杂,胜在和印花相互呼应,别有一番清雅韵味。
用过早膳,她交代春燕跟着刘婶继续学习染布,她则带着做好的印花襦裙去卖。
街上行人众多但普通老百姓没有多少钱能消费在穿戴上,她挎着包径直走向专供有钱人家光顾的宁潇坊。
宁潇坊一共五层,一层是主要售卖的地方,女人家用的胭脂水粉首饰衣服这里都有卖。
上面几层则是招待贵客的地方,楼层越高代表消费越贵。
“诶站住!谁让你这臭要饭的上这里乞讨来了。”
门口的伙计把沈流鸢拦下,沈家欠债抵押了全部家产一事早就传遍了金陵,谁人不知他们成了破落户。
宁潇坊能开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察言观色的能力,今日店里有贵客来访,她要是来打秋风的不是冒犯了贵客,绝不能让她进去。
“我找宁掌柜有要事商议,劳烦大哥帮我通传。”沈流鸢陪着笑脸说。
“走走走,我们掌柜可没空见你。”说着把人往外面赶。
沈流鸢眼见先礼无用,当即蹲坐在地扒着门口的招财树哭嚎。
“——宁掌柜!宁掌柜,上回绣品钱您还没给我结清呢,我这是小本生意不容易,要是拿不到钱我只能和这盆树一起去死了啊……”
“你敢在这儿胡搅蛮缠,快把她拖出去!”伙计阴沉着脸要来拽她。
沈流鸢喊得更大声了。
“行了行了!”一个头上戴的富丽堂皇的女人推开楼上的门走下来。
她一甩手帕,“快把我的宝贝招财树放下!”
沈流鸢见她出面,立刻收起哭泣委屈的嘴脸,拍拍衣服上的灰把花盆放下。
伙计赶忙抱起招财树离她远远的,生怕她再拿招财树当人质。
“你来干什么,我可没钱借给你。”宁掌柜说。
孟子衿克扣沈流鸢母女的月例,为给母亲买药,沈流鸢经常做绣品卖给宁潇坊。
她的绣工是沈家祖传,绣品卖价不低,她就和宁掌柜签了合同不再把绣品卖给宁潇坊,而是挂牌在店里,卖出的利润四六分成。
因着这层利益关系,沈流鸢和宁潇坊有几分交情。
“宁掌柜看您说的,近些天家中琐事缠身不得空,我今日是来给你送新绣品的。”
宁掌柜一听不是借钱脸色瞬间和缓了,沈流鸢有快两个月没送新绣品,总有夫人小姐来店里催,一听她带了绣品顿时来了兴致。
“拿给我看看。”
沈流鸢把背后的包袱递给她。
宁掌柜以为里面全是手帕腰带等绣品,觉得要大发一笔,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件襦裙,布料样式市面上从未见过。
“这是……”
“这是我用最新研制出的工艺染成的布料,我敢保证此布全金陵只有我有。”沈流鸢说。
宁掌柜不是不识货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不同于以往绣上的花,这花样直接染在布料上,模样栩栩如生像是真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