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儿走进去的同时,大巫师也抖着长袍起了身。
姒儿恭敬地拜伏在威严的大巫师面前,说:“尊敬的大巫,为骆驼坪沟通天神的守护者,请继续一视同仁地庇护乡民们。”
来之前,小医徒提醒姒儿面见大巫时,一定要念这段必说的敬语。
姒儿说完这段词紧张半天,她觉得变扭,只希望自己的话说对了。
一张丑陋的手掌,伸着五个长指甲摊开在姒儿面前,示意她免礼起身,因为太过丑陋,姒儿感受到了一种不可言状的不适。
“姑娘请随我来。”大巫师领着姒儿向侧门的走廊而去。
姒儿偷偷看到巫师面罩里的眼睛,深不可测,“大巫,我爹爹中了毒,求大巫师怜悯,赐药救治。”
姒儿虽然对巫教没有好感,可有求于人,所以也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大巫师负手而行,“我知道你爹爹,姒大是骆驼坪的好儿郎,他是杰出的木匠,手艺在褒国无人能及。”
大巫师领着姒儿踏过点燃着一根根蜡烛的走廊,来到另一个屋子,屋内有一水池,池中之水呈浅红色,水里漂浮着许多莲花状的容器,用叶子覆盖着,不知所装何物。
“来!”大巫师领着姒儿来到了池边,“由你亲手为你爹爹取一味药。”
原来这池中飘着的容器里装着都是成分不明的药,姒儿疑惑道:“我自己拿一个吗?”
“是的,你是他最亲近的人,由你亲手挑选再合适不过。”
大巫师不用问问病人症状,就让她随便取药?姒儿听完两眼一黑,这样是不是草率了点?
姒儿伸手捞起一个容器,掀开上面覆盖的叶子,从容器里取出几颗黑色药丸。
正不知如何处理时,大巫师那骇人的手递来了一片大一些的莲叶,“来!包起来。”
姒儿将药丸包好,临走时,姒儿问:“大巫!褒国的苦难还要持续多久?”
大巫师面罩里的眼睛亮了亮,对她说:“孩子,现下的困境一定让你深觉不易吧?不过不用担心,天神不会坐视不理的,苦难终会过去。”
大巫师领着姒儿往回走,又经过了那口被火烤着的大鼎,“我们会选出一名与天神沟通的人,只要我们将她找出来,褒国就能渡过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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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儿离开后,骆驼坪的乡正和族长也造访了巫庙。
大巫师领着两位骆驼坪的当家,观望着庙顶高挂的大鼎。
“鼎中烧着数百个铜球,每个铜球里都有一名骆驼坪适龄女子的名字。”大巫师讲解道:“待铜鼎的底部被烧穿后,掉落下来的那个名字,就是献给天神的女子。”
乡正神情严肃,“真的不用禀报国君定夺,再行这场法事吗?”
乡正是一名谨慎稳妥的人,他有预感这场祭典法事会惹来争议,心中免不了担忧。
族长则是一名苍老的老叟,他抚着胡子,“依老夫看就不必通禀国君了,大旱饥荒已经夺去多人的性命,如若祭上一名女子就能求来雨露,相信国君也不会怪罪。”
乡正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既然大巫说只有重启这废弃已久的人祭大法,才能助褒国渡过劫难,那就放手一试吧。”
大巫师的决定得到了支持,这场法事是势在必行了。
回到家后,姒儿就让姒大服下了从巫庙求来的解药,可是直到傍晚,姒大的症状还是不见好。
看来巫庙也只是装神弄鬼,空有其表,姒儿郁闷道:“果然就不该迷信巫术。”
“想起大巫师惺惺作态假装什么都知道的样子,真想回巫庙揍他一顿。”
姒儿心情低落,为父亲的身体揪心。
她跪坐在床榻边,望着床上的姒大,他的脸颊两侧瘪瘪地显老,两鬓白发愈发多了,这悄无声息的苍老感,之前竟是从来未觉,姒儿内心泛起酸楚。
“爹爹,你老了。”
姒大说:“是啊!人总会老去,是亘古不变的规律。”
姒儿为他掖好被子,“别干太多活了,累倒了怎么办?你看你都瘦脱相了。”
“没事,你爹爹我天生的劳碌命,不让我干活,我更不得劲。”姒大虽然逞强,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等过完这一阵,爹爹定能养好病,根本轮不着姒儿你担心。”
姒儿受不了这犟老头,“爹爹回回嘴硬,叫你别不当回事,都一把年纪了,没有一天天使不完的牛劲。”
姒大动着苍白的嘴唇,“说到底还得等你嫁了人家,我这心啊,才能闲下来。”
姒儿横了他一眼,“我才不嫁,我就这样一直陪着爹爹,照顾爹爹,不好吗?”
“家里有个不嫁的老姑娘,那我不老死,也得愁死。”姒大喋喋不休起来,“再说了,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