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慕言睡着的时候,阎禅生叫来了李老嬷,他们在农屋外,李老嬷设了结界,以防里面的慕言听见这里的动静。
“禀太尊,当年殷无忧的弟子败走被杀之后,并不是没有其他正统的继承人,只是当年迫于罗志平势力强大,不得以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但我李族大概知晓他们的方位。”
阎禅生笑了,“你想邀功?”
“李族不敢。”
“当年你李族被妖族残害,走投无路对我俯首称臣,我亦投桃报李,交予你李族锁妖塔,后我又掌管了万剑宗,有自己的嫡系势力,按理说你们哪个都能威震修真界。是我本人太过冷漠薄情,所以我的下属在我死之后只顾着分赃了是吗?竟然一个个地都落到了这幅田地!”
强悍的由生契带来的威压猛地压在她的背上,李老嬷强撑着才没有跪伏在地,咬牙解释道:“太尊明鉴,您当年杀了止戈府、驭兽宗德高望重的道人数十名,另有十几个有传承之学的家族也几乎都被您灭了门,当时修真界群情激愤,视我李族与万剑宗为您的爪牙走狗,您未身陨时还能压制住他们不敢乱动,可——”
“可您身陨之后,您真身为龙的秘密败露,众道门便更有了讨伐的凭依,而您留在万剑宗的人不出意外,本该扶持尊后掌管万剑宗,可那时尊后入魔,犯下杀师的大罪,身上羽族的特征也显露出来,万剑宗那时便不可能交予他手,而是由尊后的师弟殷无忧代掌,也是他一箭刺穿了尊后的心脏,才导致尊后被拖入了锁妖塔。”
“李族与万剑宗上无凭依,下无人心,只能各自求生,后几百年那群道士因为督造罪都万幻阵有功,得到上之神族的眷顾,如此我族和您的嫡系便再无崛起的可能。”
“殷无忧?”阎禅生响在她脑海的声音冷而硬,“你们可杀了他?”
李老嬷摇头,“他虽伤了尊后,又抢了掌门之位,但那时我们不敢乱动,万剑宗背后...有另一股力量一直蠢蠢欲动。”
她小心地看了太尊一眼,“那好像是尊上您的师傅...御清长老留下来的,他们行事毒辣,一直撺掇殷无忧以掌门之令清洗万剑宗您的势力,以及对尊后处以极刑以绝后患,但这些殷无忧都未答应下来,我们担心杀了他,处境会更加艰难,所以迟迟未动手,但之后殷无忧还是死了,万剑宗陷入动乱之中,罗志平趁机争权,从那时起我李族便与万剑宗内部失去了联系。”
御清?那个老壁登。
将所有事情串起来之后那些过往就变得无比的清晰,阎禅生心潮翻涌,他的黑眸一瞬间涌出幽蓝的沉浆,如墨水倾倒,又浓又戾,占满了整只眼珠。
风停蝉止,这院子陷入瘆人的寂静。
“我师傅他老人家真是好谋算,他都已经飞升上界了,还想着要回来折腾人,果然当年那件事有他的一杯羹,他在怕,怕我上去找他算账。”
可惜他没能如他的愿死成!是他的东西也从来都只能是他的,他们动了,就得给他带着血吐出来。
“全都得死。”阎禅生清晰的声音呢喃地说出口。
他嗜血惯了,便也不觉自己此时如恶鬼一般。
“是!太尊英明!”李老嬷眼中精光湛湛,她李族被屠戮的仇也还未从那群道人身上讨回来。
“从羊城北上有座菩提山,万剑宗的亲传人就隐居在山脚下,当年第十四代掌门的死绝对不干净,属下以为可以从这点入手逼退现任掌门。”
届时让那个所谓的亲传人当傀儡吗?
阎禅生轻蔑地笑了,他不稀罕什么掌门之位,也不可惜万剑宗,但他无论上一辈子还是这一辈子都活得糟糕透顶,所以谁都不能好过。
他以秘法巡查,水球激荡起几波微纹,然后凝结成一个金色的纹路,阎禅生看了一眼,道:“冥阉在昆仑墟还活得好好的,他身上有苍炎的烧痕,把他找出来,若是他背叛了我,就把他杀了。”
李老嬷小心看了一眼那道金纹,冥阉一脉算是尊上一手培养起来的亲信,他竟然也没有全然信任过,在他们身上也留了一手,她心中升起几分恐惧又觉几分庆幸,俯身应道:“是,太尊。”
若是让慕言一直待在这里恐怕也留不住他,但放任他胡乱奔走,阎禅生又讨厌因此而横生的意外,既如此,去一趟菩提山也不错,至少他心里有预期。
只是他现在行动不便,该怎么让慕言去菩提山呢?
“可有香料和黄符?拿来给我。”阎禅生道。
“是。”李老嬷应道,下去准备了。
她能知道如此多的东西,自然翻阅了不少族中史料,也多次祷问祖上阴灵,她李族在太尊陨落三年后便被清洗,族中长老带着她只有十几人逃脱,其后一直漂泊流浪,几十年之后才因为妖族强盛,修真界不堪其扰,而李族又以驭妖闻名,才得以回归故土。
带她长大的长老拿这些事从来对她讳莫如深,大抵是因为大势已去,他们尚且无能为力,便不想再将这些陈旧的责任强加在后人身上吧。
李老嬷叹一口气,但灭门之仇她不敢忘。
阎禅生拿了黄符,控制着笔点朱砂在符上一气呵成,然后用黄符包裹住香料扔进香炉里一并点了,袅袅烟气裹着奇异的香味从香炉内飘散出来。
慕言吸入口中眉间立刻起了褶皱,透过眼皮下那双频繁活动的眼球,便得知他已坠入梦境,不过这梦不长,慕言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呼吸再次变得绵长起来。
阎禅生将香炉熄灭,控制着水球落在他的枕侧,水球压住了他的一缕头发,慕言不适,顺着被拉扯的力道侧翻过身,下一瞬,脸就挨近了阎禅生的水球边。
阎禅生盯着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前忍不住看向他的心脏处,侧耳倾听它怦怦跳动的声音。
那里竟然被刺穿过,阎禅生心烦意乱地想,视线又转回慕言的眉眼,见他睡得无知无觉,不禁在脑中叹了一口气。
头疼。
闭上眼,阎禅生摒除杂念,一心吸纳天地的灵气,这屋子在慕言入住之前地下已经铺好了成千块极品灵晶,所以灵力格外充盈。也不知慕言是觉得自己修为登顶无需修炼还是单纯犯懒,放着如此多的灵气也不用,吃饭睡觉倒是挺积极。
阎禅生将灵气吸入体内,由于吸入得过快,灵气在它周身甚至形成了一个漩涡,直到天光微亮,阎禅生才停止,而此时埋在屋子底下的灵晶全都空了。
他许久未如此长时间地打坐了,不禁甩动鱼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经过一晚他的鱼身又长大了一圈,鱼鳞黑亮,鱼尾欣长,鱼鳍更加飘逸,张开像蝶翅。
阎禅生尝试将灵力在体内凝聚成丹,妖修成丹即化形,但他将灵力裹成球,砸实了一遍又一遍,之后运转时。还是不多久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