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定是不适合花前月下的,但最适合做坏事。
树林里,悦力璧如蹲在地上哼哧哼哧,已不记得这是挖了第几个坑,因为活动量太大,她头上都起了薄汗。
侍女红英跟在她身后,心虚的望望四周,“六娘子,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叫人发现就糟了。”
“回什么回?大半夜的谁来?好容易捡到机会治那可足浑若繁,才不能轻易放过呢!”悦力璧如喘口气,取了腰上水囊喝了口水,随着她仰头的动作,银狐皮斗篷上的帷帽掉落下来,露出少女清浅如水的面庞,月色不明令人看不清她的五官,却能感觉到一双眼睛亮得发光。
红英一脸为难,“可是您怎么确定会是在这个地方?”
悦力璧如指指四周,“她要私会,总不能捡个开阔地儿,我这几天特地查看了,这附近就只有这片林子最合适,放心吧,在这里设伏不会错的。”
再挖几个坑,她又问:“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备好了吗?”
红英脸色更难看了,五官简直都拧在了一起,她点点头,视死如归般顺着来路跑了回去,不一会拎着一个木桶回来了。
悦力璧如夸红英办事得力,望着那桶物事简直提前预知了画面,禁不住笑出声来。
红英脊背发毛,抱紧双臂,“娘子,您可别这么笑,怪吓人的。”
悦力璧如眨眨眼睛,拿起勺子盛了满满一勺,开始填坑。
慕容楷抱臂倚在树桩上,月色晦暗,起先他并未看清悦力璧如往坑里填的是什么物事,直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飘到鼻尖,他简直不能直视那胖丫头,捏着鼻子走了。
奸计在黑夜中酝酿。
第二日,再遇到悦力璧如请安时,慕容楷依旧装得什么都不知道,在短暂会面后走过悦力璧如身边时,他似模似样皱起眉头跟同伴说:“这怎么有股马粪味儿?快走快走!”
悦力璧如猛地刹住脚,待慕容楷走远后,扯着自己的衣袖左闻右闻,问红英:“我身上有味儿吗?”
红英把自己闻了一遍,又闻了闻悦力璧如,道:“没有啊!兴许是猎场上传过来的吧!”
悦力璧如狐疑地看一眼慕容楷的背影,走了。
月明风清夜,定是不适合杀人放火的,但不妨碍做坏事。
悦力璧如早早就带着红英守在了林子里,直到亥时二刻,猎场的人逐渐散去归帐,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自林外传来,也惊醒了树上假寐的慕容楷,他垂目望去,那人身形瘦削,是个女子,在林中一阵逡巡,像在寻人。
悦力璧如瞪着大眼睛,就等她走过来。红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小声说:“娘子,怎么办,她没过来,万一等下走了怎么办?”
“她满心都是要进宫做皇后,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时机才不会走呢!放心吧,她会过来的!”
两个人等啊等,对方一阵乱转,就是没入陷阱。
慕容楷翻了个白眼,她们有耐心,他可没有,他戴好披风上的风帽,径直越下了树端。
暗夜幽幽,薄雾四起,可足浑若繁心急地在林中乱转,猛然回头就见到了不远处寒山独立的少年身影,她一阵小跑上前去,激动地唤了声:“陛下!”
对方背身而立,少年身姿清越,闻她声音微微侧头,似是被那一声“陛下”触动,沉默少顷,发出无奈、惋惜又不舍的一声叹息。
那意味深长的自制,没有哪个少女会不心动。
悦力璧如蹲在草堆里挺起脖子眼睛都直了,这是神明显灵来助她了?
可足浑若繁落下泪来,幽怨目光我见犹怜,“姑母说,国事为重,要让您娶代国公主为妻,若繁以后再不得进宫了。若繁也明白陛下和姑母的为难,您是陛下,当事事以国家为重的,可是若繁真的舍不得陛下,哪怕只是为妃为妾,只要能留在您的身边就好。但姑母和父亲另有主意,他们想把若繁许给太原王世子,若繁不愿,若繁自幼只爱慕陛下一人,太原王世子再好,在若繁眼里,也断比不得陛下一根发丝的。”
慕容楷起先是皱眉,然后是想吐,听到这里脸上几乎是狰狞了。原他是不喜可足浑氏才来帮悦力璧如做坏事,听了可足浑若繁这番话,那是一点犹豫和歉疚都没了。
雾霭朦胧中,挺拔少年微微侧身,向俏丽少女极具诱惑地招了招手,他很是熟悉慕容暐的声音和语气,模仿得七八分神似,“朕都懂,朕对你的心是一样的。”
“陛下!”可足浑若繁当即冲了。
悦力璧如随着她的动作激动地把身子直了起来。
没有预想中高贵儒雅的怀抱,可足浑若繁刚跑出几步就是脚下一空,她惊叫一声跌了下去,只觉脚下软软的,左手腻腻的,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传来,她恐惧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物事几乎想要尖叫,碍于面子,她忍住了,再抬头,发现她的“陛下”早不见了踪影。
刚才绝不可能是梦的,她慌张爬起,想去寻人,结果越慌步子越乱,越乱就越踩在了陷阱里,最后一头扎进去的是脸。
悦力璧如和红英抱在一起,简直要遏制不住自己笑声了,憋得肚子疼。
二人没忘记最重要的,偷偷猫出去在林子旁点燃了枯叶,然后喊着着火了跑回了自己的营帐。
很快就有人冲了出来救火,可足浑若繁看到火光四处溃逃,那副狼狈模样被冲出来的很多人撞个正着,白日多个对他献殷勤的宗室子弟捂着鼻子皆闪开了去,脾胃不好的简直要作呕。
可足浑若繁想死的心都有了,捂着头逃回了自己的营帐。
人群里不知道谁来了一句:“那就是太后娘娘的娘家侄女,险些入了宫的?”
众人皆是一哆嗦。
火灾不大,慕容恪当即叫人灭了,也未惊扰到慕容暐和可足浑太后,至于可足浑家今日丢的脸面,那实在不在摄政王责任范围之内。
他望着地上残存的火种,总感觉这场火实在蹊跷。
慕容楷及时迎在他父王面前,“想是下面人疏忽,灭篝火的时候没处理好,父王和大家都劳累一日,早些回去睡吧!”
他边说着,眼睛边扫了那方披着狐裘从帐子里跑出来的少女身上,她好似刚从睡梦中惊醒,秀发倾散未束,长度及腰又乌黑水滑,身着绢纱长裙清雅出尘,一脸惊魂未定,担忧地问着守卫“怎么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好似真是个纯洁无辜的小白兔般,慕容楷不禁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刘长嫣瞅出儿子反常,还是附和着劝慕容恪和大家早些回去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