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两个字,她的心口像是有一个隐形的结忽然松开了。而在这之前,她甚至从未察觉过它的存在。
或许,有时候,放过他人也就是放过自己。
但是,但是,陆遥又不由得想,如果她没有做出一番成就,又能够等来她爷爷今日的道歉吗?
“好!好!我等着你,我等着你们。”这一次,她爷爷的回答很快返了回来,打断了陆遥的思绪。他的声音有些模糊,像是哭了。
陆遥回忆起她曾在祖宅大门口看到过的她爷爷的样子。明明是那么高大又强硬的一个人,原来也是会老,会哭的。
现在不是感慨时光的时候。
她清了清嗓子,道:“爷爷,我听爸爸说,我的太爷爷在少年的时候曾经追随过一位先烈,那位先烈在从军前一直在上海开办义塾,宣扬新思想,是这样吗?”
她的爷爷明显一愣,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你爸爸……连这个都对你说了?”
陆遥道:“是。”
像这样祖辈的传奇故事,总是会在家族聚会、聊天喝酒时代代相传的。毕竟,有多少人曾真的亲历过历史,接触过写在史书里的人物呢?
只是,其中具体的细节,大概就只存在于先辈的脑海中,并将随着他们的故去而渐渐消逝了。
幸好,她的爷爷仍然健在。
她接着道:“您还记得,他说过的那个义塾叫什么名字,大致在哪里吗?”又随意地扯了个谎,“等回去之后,我们要汇报工作,我想以他的事例作为榜样进行演讲。”
一边说,一边暗暗地祈祷地控中心没有人会闲着无聊,来查看他们这一次的通话记录。
尽管他们肯定不会揭穿她的谎言,但只是谎话被人发现,就足够让人尴尬了。
她的爷爷欣慰地道:“好!好!不愧是我们陆家人!我记得……那时候他们是冒着特务的抓捕开学塾的,所以起的是个别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叫,叫……哦,叫和平书店!就开在,开在……上海南边的汉口路上!”
陆遥把这名字和地址记在心里,正要道谢,转念一想,就算小百合知道了这个地方,找了过去,那些办学塾的人见她来得不明不白,恐怕也不会轻易让她加入,又道:“除了这个名字和地址,您还知道我太爷爷有什么兄弟朋友,曾经在那里上学吗?”
她爷爷疑惑地道:“这个你也要知道?”又道,“我想想……我记得他有一个好朋友,叫王远的,比他的年纪大不少,应该是在那里上过学。”
陆遥道:“好,我知道了,谢谢爷爷。”
有这么一个名字,总比什么都没有强。至于之后如何,学塾接不接受她,就只能看小百合自己的应变和造化了。
她最后道:“我没什么别的想问的了。等回到了地球,我去看您。”
她爷爷声音嘶哑地道:“好,没问题!我等着你。让你爸再和你说几句吧!”
之后陆遥的父亲又对她交代了几句,陆遥应了是,和她的爸爸妈妈道了别,便中断了通讯。
真正算下来,她和她的父母爷爷说的话其实并不多。但这样一回下来,依然耗费了她一晚上的时间。
陆遥又把通讯器开了一会儿,想看看能不能收到小百合的讯息。
然而过了好一阵,通讯器依然毫无反应。时间已经不早,她听到今天轮值的安德烈打着哈欠飘向观测室的声音,决定是时候睡觉了。
不差这一天,她想,而后关掉了隔间里的小灯。
关掉了灯,她对着隔间的天花板,才想起她忘了和林梦晨再说上几句话,问问她关于她太奶奶小说的事。
“大概只是一个巧合吧。”她想。
说到底,陆遥也不是什么独属于她的稀奇的名字,被用在小说的人物身上也很正常。
总不会那么凑巧,生活在那么多年以前的小百合,或者她认识的哪个人从她那里得知了陆遥的事,把陆遥的名字写进了小说。而在百年之后,她或者他的后人居然又与陆遥成为了同僚。
“概率太小了。”陆遥迷迷糊糊地想,“不过,下次和林梦晨通话的时候,再问问她好了……”
这么想着,陆遥坠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