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她是想起当年烂尾楼的那个孩子吗?”
“嘘嘘嘘!你不要命啦!这些陈年旧事只有警局才隐约知道,传出去一点就要追责到我们头上了!”
“听说谢总当年只有十四,亲手杀掉的第一个人就是......”
“就是程听野。”
审讯室内,望着原本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八野田村笑起来,目光挑衅,“坊间都有传言,塞尔伯特家族最心狠手辣,当年程听野研发出第一代天行者芯片让集团赚得满盆钵体时,会想到是效忠的老板女儿杀了自己吗?”
回答他的是一杆枪口。
八野田村的笑容依旧,尽管足以猎杀狮子的460-XVR手枪就正对太阳穴。谢知握着枪柄一句废话也无,她淡淡道:“谁告诉你的这些事?”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一切,”八野田村眯起眼,“我想知道,十六年前的烂尾楼里——啊!”
砰一声巨响,审讯员抬头瞬时冷汗淋漓。谢知毫不犹豫地对着八野田村的肩膀扣动了扳机,血肉烂泥模糊,贯穿伤大如碗口。
谢知仍是那副模样:“谁告诉你的这些事?”
八野田村面色狰狞:“不对,姓谢的你不是一直在找觉醒的办法吗?我是觉醒了意志的人,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你不能这么对我!”
“研究价值......你觉得我缺耗材么?嗯?”
谢知重新将子弹填入弹匣,她微笑,“生活在B2区——你还没有认清这个世界?没人是不可代替的。在我眼里,你和门外的垃圾桶没有区别。”
“那你为什么要亲自来这里?”
“想知道你从何得知的这些事,”谢知把枪口抵在罪犯的太阳穴上,“以及为这把枪做练习,毕竟我快要出塔了——你知道用这种枪弹会死得更痛苦吧?”
“等等,等等!”
八野田村终于慌了,他以为自己在博弈可对手却根本不屑玩这局游戏。杀人犯绞尽脑汁,平稳的声音开始颤抖:“等等、等等,你不能这么杀了我。这违法,检方没有对我下达死刑!”
“违法?”
陈安和审讯员沉默地立在谢知的身后,听她漫不经心地整理事实:“我真的很佩服你的天真和愚蠢。塞尔伯特占据执法和立法机关赞助金额的80%,我现在扣动扳机,马上就有人拖走你的尸体;我想要更改法律,结果甚至都不必经过公示期——这在你所说的人类差异中吗?”
她的语调有些残忍,八野田村在审讯椅上呆住了。不可一世的样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恐惧:“不行......你不能这么做,还有这么多人都在看着……”
他求助般地看向远处的助理和审讯员,却只能听见寂静房间中自己的喘息声。
默许吗?
是默许了。
不可言说的共识弥漫,绝望如海潮翻涌,固定在长椅上的右脚开始恐惧性地抽搐,就在谢知仿佛要扣下扳机的刹那,八野田村大叫:“我说!”
扳机按钮轻轻地弹了回去。
真的是死里逃生,八野田村猛地松一口气,后背大汗淋漓。
“那个人我不认识,”他小心观察着谢知的神情,“我真的不认识,是某天我突然收到一封邮件......邮件提到了这些,教我如何觉醒意志,她、她还说,如果我能告诉她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可以给我更多。”
“发件人叫什么?”
八野田村拼命回忆:“叫,叫Q,英文字母大写的Q,初次之外没有任何信息了,我发誓这次没有瞒你什么,我甚至还——砰!”
子弹轰鸣,精准地洞穿了太阳穴。杀人犯软绵绵地倒在椅子上,依旧跳跃的动脉泵出鲜血,溅了谢知半张侧脸,仿佛桃花。
“啊哦,”谢知遗憾地收起手枪,“走火失手了。”
无人敢应也无需回应。陈安上前一步递上毛巾,目光看也不看远处的尸体,只低声:“谢总,一小时后出塔的直升机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就辛苦警厅处理掉这具尸体了,”谢知点头接过手帕,望向墙角拼死缩小存在感的审讯员,面上重新恢复那副柔和的神情,“死因,就写畏罪自杀吧。”
审讯员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您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谢知摇摇头就要离去,这种时候她又不再多说了,大概是方才那一枪的后座力略大,谢知摸了摸微湿的右手。
陈安上前一步刚要开门,但就在这时,头顶的通风管道忽然传出一声咔擦轻响。
“......”
谢知顿在原地。她抬头注视着天花板,半分钟后才缓缓开口:“我记得A2区警局的通风管道,是按周维护的。”
“是,谢总记性真好。”
审讯员忙不迭地站出来解释:“只是警局很久以前有几部应急准备的电梯,可以直接降落到B区。现在虽然电梯废弃掉了,但通道还保留,像这种极端天气,偶然会有异响。”
陈安皱眉:“安全员为什么没有上报风险?这是T1级别的安全故障。”
审讯员略有局促:“前任安全员恰好一周前离职,但B区天井的大门严丝合缝,应该没人能冲破这种封......”
有的。
比如,意志。
辩解的话语被生生压下,因为通风井道的风声愈发凌厉。
那是多么刺耳的风声,激烈如鼓,惨烈如魂,好似地狱的亡灵再度伸出双手,试图重返人间,血洗曾经冤仇。
的确是曾经的冤仇——
一秒两秒三秒,就在烈鼓的最后一声响,就在谢知凝视的目光中,审讯室头顶骤然爆炸!烈火熊熊,砰一声巨响钢板粉碎,一个年轻人竟从中倏地闪了出来!
“保护谢总!”“是谁?”“紧急申请救援——”
谢知瞳孔猛缩。
沉在岁月中的往事纷至沓来,时光破碎着沸沸扬扬犹如大雪般下落,她清楚地看见那个二十三岁的陌生年轻人抬头,露出时隔十六年冷然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