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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歧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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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着裴怜尘灵魂的傀儡,坐在榻上,未着寸缕,只脚腕一条红线连在床柱,正直直地盯着云无囿。

在生气?云无囿望着傀儡的眼睛,忽然有些不确定。

傀儡会生气吗?

云无囿试着伸手去碰他,傀儡一偏头避开。

的确在生气!

云无囿意识到这一点,顿时欣喜若狂,一把捧住傀儡的脸仔细看他的眼睛。

好像是有些不一样,那双眼睛里的情绪,似乎真的有些不同!

“师父?”云无囿终于唤出了这个久违到有些陌生的称呼,“你是不是有意识了?你是不是回来了?”

傀儡仍是不会说话。

云无囿见状,故意去咬傀儡的嘴唇,伸手摁着对方的后脑不许他逃开。

但傀儡依旧只是安静地承受,并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骂他。

云无囿有些不解地看向傀儡的眼睛。

看着看着,云无囿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

他在那双澄明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阴沉、一身戾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云无囿索性将傀儡摁在了地上,勾着他的膝弯往上熟练地一推,打算像往常一样,去那温柔乡中寻一点似是而非的安慰,却又犹豫了。

他好像在傀儡的眼睛里,看见了悲伤。

不可能的,云无囿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伸手覆盖住了傀儡的眼睛,用灵力将那双眼灼瞎了。

反正也只是一具容器,云无囿毫不在乎,那双眼睛干净得太可怕,他不想看。

大不了,等师父真正清醒之后,再做一具更好的身体。

然而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下一次开问往祈来阵时,本来被绑在屋中的傀儡不知怎么逃脱了,闯入阵中就要捣乱。

云无囿本想哄他离去,却发现有丝丝缕缕淡蓝色的微光在脱离傀儡,冲入阵法中的汹涌灵流之中。

云无囿很快意识到那是什么——是裴怜尘撕碎了自己的魂魄做成一张网,想要拖延阵法的开启!

那些淡蓝色的光丝很快就被侵蚀,甚至没有给云无囿一点时间做出反应。

可怖的灵光直冲云霄,问往祈来阵,开了。

云无囿听见自己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欢呼:

快去吧,快去吧,那里正是你所追求的地方!还犹豫什么呢?去突破更高的境界,做创世的神明,别说是一个裴怜尘,你失去过的任何人和物,都能被凭空创造出来!你将拥有一切!

可是云无囿心中的茫然却越来越多,渐渐盖过了问往祈来阵打开的兴奋。

就算成了所谓的“神”,被术法创造出来的裴怜尘,还是自己苦苦寻觅的那个人么?

不应当如此的!

云无囿悚然惊醒!不该如此!

这是一条彻彻底底的错路!

他什么也没有得到,反而毁了曾经拥有过的那一点点东西。

可他没有及时停下,沉溺于那日益膨胀的欲望和虚无的欢愉,以至于走到了今天这一步,无可挽回了,再也无可挽回了······

明明师父已经尽力提醒了自己,可自己却没有醒悟!

云无囿狼狈地跑向那早就成了一具空壳的傀儡,想要最后抱住点什么,后心猛地一痛,空壳竟然握着匕首,拥着他刺进了他的后心,然后在他怀里碎成琳琅玉片落了满地——

“师父!——”

程小满一头栽在了地上,已经泪流满面。

许久,程小满终于动弹了一下,看向了落在不远处的古镜。

神思一点点落回,程小满喘匀了气,好半天才意识到方才所见不过是黄粱一梦。

还来得及,自己并没有做下无可挽回的错事!

程小满欣喜了一瞬,心却又立刻沉下去。

镜中所见历历在目,自己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畜生?!竟然、竟然······

那到底是什么?是未来,还是自己心中埋藏的欲念?

有零星的、将尽的萤火从他身边飞过,程小满终于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古镜上挪开,追着那难以为继的微光看过去。

为何总是断绝不了那些恶心的贪婪欲望呢?

入道的时候走错了路,如今该进阶的时候,也根本无法突破。

怎么办?程小满好想找什么人问问,可是曾经最耐心为他解答疑惑的人早就不在了。

不能想,不能想他,不要再亵渎他,玷污他了!程小满死死抓着自己的手臂,想用疼痛让自己清醒,竟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

千情万绪无人诉说,程小满只觉得心魂堵得快要炸开,不知该去哪里忏悔自己的罪过。

不远处的古镜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大概是太灼热,周围地面的草竟慢慢开始枯黄。

程小满的手背上,忽然又睁开了一只戏谑的兽瞳,正正好对上了程小满的目光。

是——是在哪里见过?昏暗的、混乱的湖底······

是哪一片湖?

那时好像有人抱着他,可靠而有力的一个怀抱——

程小满骤然清醒过来,他见过这只眼睛!在雪山冰原之中的湖底!

程小满召出归一剑毫不犹豫地贯穿了手背上的眼睛。

奇怪的嘶叫声从他的识海中被剥离飘散,回到了古镜之中。

程小满怕自己灵气乱行失去神智又被乘虚而入,连忙站起身,用归一剑在崖壁上一通乱刻,消解那些横冲直撞的灵气。

难以发泄的情绪随着剑锋刺入岩石而被消磨了些许,程小满这才逐渐平静下来,而后在那些横七竖八的“对不起”“我该死”之上,又刻道:

山木观吾似草萤,逐逐一夜风前零。

仙人因何悲白发,自古少年去若星。

枉拜先生寻大道,故剑折落怎堪行。

魂颠魄倒皆半醒,最最无用是衷情!

刻完后程小满盯着山壁上的刻字看了一会儿,挥手用灵力抹去了,将归一剑抵在了颈间,血珠立刻沁了出来。

“乖儿子!你想干嘛呀!”温迩雅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从归一剑里传来,“咱就是说,修行遇到困难很正常,金丹不是那么好结的失败一次也没什么啊不至于要自刎吧!”

“就是,”温铄的声音也响起来,“为这点事要死要活,丢不丢人?出去别说是我儿子。”

程小满沉默半晌,慢慢地回过神,说:“我本来也不是你们儿子。”

“你?!”温铄气坏了,正要骂他几句,程小满却忽然收了归一剑,耳根子一下清净了。

程小满看着山谷里一寸寸蔓延、生长到自己脚边的日光,福至心灵地想起了裴怜尘曾跟自己说过的一句话:

既然已经见过了一条错路,避开就是,又怕什么呢?

程小满摇摇欲坠地走回打坐的地方,俯身捡起了装着凝心丹的小瓷瓶,打开来,一仰头全部倒进了嘴里。

他做不到摒除杂念,只能如此了。

上瘾就上瘾吧,一辈子吃药,至少做个正常人,总比疯了好。

凝心丹入口就化成了清凉的液体往他喉咙里淌去,好苦。

待到情绪平复,程小满看向落在一旁的古镜,正要走过去捡回,却突然有一道灵光席卷而来,一把灵气凝成的长剑拦住了他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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