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福满客栈。
旭日东升,空气清爽,晨间微风吹开昨日那扇临街的窗。
苏烟正在给天冬检查肩部伤。见没渗血,她松了口气,出声道:“我让落葵打听过了,昨夜三更里雄铁军在临巷抓了个贼。”
“真抓住了?”天冬也有些惊讶。
苏烟点头:“今早楼下就在议论,说是蛮子那边派来的探子。”倒了碗清水,她继续道:“这次是你运气好,恰好出了这人顶上了,下次你可不能再这般莽撞了!”
天冬咽着她喂来的水,乖巧点头。
全部喝完,苏烟放下空碗,说了安排:“陆医师昨日也回岭州城了,往后这些天你先去他那边避避风头,等许渊运送宋家嫁妆入城,你便混入送嫁婢女的队伍,将身份过了明路。”
这是她们先前就商量好的,要让天冬能跟在苏烟身边,这是最好的办法。
“那旧姑……定山那边?”天冬问,“我需不需躲着?”
“无需。”苏烟眸光闪了下,“躲着也没用。”
她与定山,两人过去身份迟早要说开的。
不是在今天,也会是在两日后的大婚夜里。
苏烟敛下想法,拿过案上那张誊抄的药方,递到天冬手里,“这方子你帮我拿给陆医师看看,我身子状况,他知晓的。”
天冬接下,仔细看了眼,瞧出是调理用的,又想起昨日高氏说的那些,她猛然抬眸,盯着苏烟。
这是怀疑……
苏烟抿嘴摇头,让她别说出来。
静了一瞬,门外响起敲门声,“烟丫头,你可收拾妥了?都督府的车子已在下边等着了。”
苏烟偏头回:“就好了晚娘,我马上出来。”
高氏在外边又等了半盏茶工夫,苏烟才姗姗出来。
没了木板隔断,楼下堂间的喧闹全部灌入耳中。
“我与你们说,那宋家娘子就住在这间栈里。”
有人听了几耳朵,问:“可是住我斜对面那人?”见大家点头,他点评道:“昨日搜人的时候我见了,是个妙人!”
众人好奇。
他仰鼻,“呵呵”笑了几声后,嘴里吐出艳词:“隐约兰胸,菽发初匀,脂凝暗香……窦小含泉,花翻露蒂,两两巫峰最断肠。[1]”
绥朝“男女大防”的礼教没那般严苛。人皆好美,对于那些真诚欣赏和赞赏美人美貌、美体而作诗词的才子,绥朝女子通常都不会生了抵触和反感。
可堂中这人,笑意放荡而低俗。明明字都是白的、净的,可经了他口,却像是在那阴沟里滚了一遭,裹满了肮脏、下作的气息。
落葵双眉紧皱,忙去身后婆子抱着的箱奁里翻出了那压底的幂篱,给苏烟戴上。
其实这种程度上的言语攻击,根本伤不了苏烟半分。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了。
可见落葵对她如此上心,她也不好拂了好意,便由着她摆弄。
帮苏烟小心系上绳带,落葵不放心,还前后左右仔细瞧了一圈,见露不出半点容颜,方才收手。
全副武装,一行人走下木梯。
本以为刚才那人只是过过嘴瘾,没想待苏烟经过之时,他竟伸出手掌,欲想去摸。
高氏是过来人,一早料了他会做出此事,二话不说,拔出头上簪子就往下扎。
那人反应也是迅速,急忙忙撤回手。但还是晚了,锐利簪尖划过他手背,留下一道细长血痕。
刺痛钻入皮肉,那人疼得嗷嗷直叫。
其实伸手就是他一时冲动。他们这桌正在木梯旁边,当时苏烟下来,莲步生风,香气入鼻,勾得他心猿意马,便没忍住,动了手。
他不明白,摸一摸怎么了,又不会掉肉。而且能让他摸,那也是入了他眼!
谁知她身旁这婆娘,竟直接给了他这么一簪,疼得他想哭爹喊娘。说起来,他爹娘都没敢伤过他呢,简直该骂!
越想越气,那人拍桌而起:“搞什么!划了老子的手,还想走?!”
高氏性子也烈,怒怼回去:“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老娘卸了你的猪手!”
“有本事你就来。”那人眼神一横,身后两桌坐着的护卫“唰”的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气氛剑拔弩张,好友怕被波及,拉了拉那人宽大袖子,“于兄快些息怒,这几人都是都督府的,你没瞧见门外定山的人正候着嘛。”
听到定山,那人收了几分气焰,又看看亭亭玉立的苏烟,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瘪嘴问:“你别跟老子说这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
不然呢!
好友偷白他一眼,继续敲警钟:“定山可将人放在心尖上了,连求亲都是让都督亲自去的,这不昨日刚得知人到了岭州,今早就眼巴巴地派了人来接。”
言外之意,你可别把人得罪了!
“呵!”那姓于的哼出个响鼻,不以为然:“定山这般做,就是为了骗你们这些傻子!那都督府里的男人,就没一个是痴情种,不然你以为吴家那女的嫁给胡棰然这么些年了,为何没有子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