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别的方法她不是没有想过,但公交人多,打车要等,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真的等不及,那种未知的恐惧已经钻进了骨子里。
于是,推开门就往医院跑。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气温更是随之骤降,她却像感觉不到冷似的,只顾着往前冲。
路上,右脚不留心撞到路沿,她也不知道疼。
终于,跑到医院,问了护士位置后,她一口气跑到走廊尽头,然后,隔着半磨砂的玻璃门,看到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身影。
她顾不得喘口气,推开门,扬声大喊:“贺轻舟!”
却不曾想,转过身的人,却是沈清浊。
看到她因焦急而泛红的脸颊,沈清浊赶紧解释说:“他正在楼上做清创,皮外伤,不严重,别担心。”
听到这儿,桑晚榆终于松了口气,双手撑着膝盖,半蹲在地上,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跳。
等她的呼吸渐渐稳定,沈清浊才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侧脸,斟酌着问了句:“是他吗?”
桑晚榆听了,先是不解抬眸:“嗯?”
反应过来后,又微微低头:“嗯。”
一个字,两个音调,沈清浊却全都明了。
“他结过婚?”沈清浊问。
“嗯。”她盯着地面,目光有些失焦。
“你不介意?”
“我介意什么?更何况,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怎么?没想过跟他更进一步?”
闻言,她愣神片刻,过了一会儿才轻轻摇头,说:“没有。”
这一刻,沈清浊有很多话想说,他想用一些宽慰和道理,清除她心中的阻隔和藩篱,让她通往幸福的路,走得更顺一些。
但转念一想,如果那个男人连她心间的这道屏障都无法突破,那他也不配站在她身边。
所以,他最终什么都没说。
护士长就是在他沉默的时候走了过来,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叫了声:“沈书记。”
沈清浊:“刚才的伤者呢?”
护士长:“贺先生刚走,说是有紧急工作,被助理接走的。”
桑晚榆这会儿也顾不上礼节,扬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他身体没事吧?”
“就左肩有些皮外伤,已经处理好了,过两天换一次药就行。”
“别的地方没受伤吧?”
“没有,您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
若说刚才沈清浊的那番话是让她悬着的心逐渐回落,那现在护士长的这番话,无疑是让她的心回到了一个最为踏实的落点。
于是,她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但身体紧绷太久猛的一松是会出事的,更何况,她本就在生理期,刚才的那一路,她不仅是剧烈运动,奔跑过程中,冷风细雨更是直直往身体里灌。
瞬间,她感觉肚子一阵绞痛,几乎撑不住,就要瘫倒在地。
还好沈清浊眼疾手快地揽住了她的腰,大喊:“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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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新年轻时也是个大刀阔斧的创新者,作品推陈出新,出其不意,但近几年,尤其是宣布退休后,他便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古建修复和文化遗产保护上,今年从年初开始,他就一直在忙中轴线申遗的相关工作,这次是看在贺轻舟的面子,特地衬着假期从京溪赶来,想着为临川县的发展出谋划策。
贺轻舟亲自去接的机,返程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
恩师大老远过来,贺轻舟自然将顶层的套房让了出来,自己去了低一层的房间。
酒店的倒数第二层已经被节目组包了下来,所以,这一层算是他们的临时办公室,除了睡觉时间,大部分的时间,房间门都敞开着,打眼一看,就能看到他们工作的机器。
贺轻舟的房间在走廊尽头,这是他要求的,他这人喜静。
从电梯出来,他穿过走廊往里走,结果,走到中途,就听到有道声音从敞着门的房间里传了出来:“这不是桑晚榆吗?不是说她不能出镜吗?你们怎么还拍上了?”
旁边的摄影师听了说:“不是我们拍上的,是她硬闯进来的。”
听到她的名字,贺轻舟下意识顿住脚步,本能地想要一探究竟。
走廊右侧的房间里,后期正根据上面的要求,一幕幕地删除桑晚榆出现在镜头里的那些画面,坐在他旁边的摄影师,看到忍不住感叹:“桑晚榆这身体素质我真佩服,速度快得我们摄影师都差点追不上,真特种兵。”
贺轻舟跃过两个人的肩头,一眼便在熙攘的人群里,看到了她在路上疯狂奔跑的身影。
正想着她跑什么跑,结果,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呢,便听到那两个人齐齐发出一声:“卧槽!”
贺轻舟听到,也跟着心里一紧。
一抬眸,便看到画面里的人,被路沿磕了一下,差点绊倒。
他眉头一蹙,眼神忽然变得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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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两个人都是虚惊一场。
桑晚榆喝下止痛药和热水后,虽然不适感没有彻底消解,但终究还是好了很多。
回到家,她还学着贺轻舟的配方给自己熬了碗热汤,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就是那点东西,不多也不少,但就是没有他煮的好喝。
她正摸着碗沿发愣的时候,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到来电人的名字,说不清为何,但桑晚榆莫名就觉得心间漾出一派暖意,她按下接通键,声音很乖很轻:“喂。”
那边沉寂片刻,才开口:“还疼吗?”
她不解:“嗯?”
他压抑着情绪,尽量平静地陈述事实:“听说你摔倒了。”
一句话,让她戒掉的委屈感呼之欲出。
她却咬着嘴巴,握着拳头,逞强地说:“不疼了。”
贺轻舟没再多问,说:“那早点休息。”
她点点头:“嗯,你也是。”
挂完电话,桑晚榆感觉,夜色一下子就静了。
夜色太安静,心思就失序,于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她决定下去找周涵聊聊天。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到贺轻舟手里提着水果、牛奶等满满两大兜东西,正在上楼梯。
并且这阵势,感觉像是来看她的。
这不能怪她自作多情,毕竟二楼现在就住着她一个人。
看他不说话,就目光幽深地盯着自己看,桑晚榆主动开口:“你是来看我的吗?我刚都说了,我身体没什么事。”
贺轻舟抬脚迈上阶梯,朝她走近:“你的话,在我这已经没什么信用了。”
他这语气,听起来好像是在跟她旧账新翻,责备她是那个失约的人。
明明他也没遵守约定,但桑晚榆心想:我心胸宽广,不和你计较。
于是,她看着他,不解地问:“所以呢?”
贺轻舟看着她,那眼神明晃晃地写着:你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所以?”他轻笑一声,“过来当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