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水玉瑶一身清装，端坐在玉椅上，水沐石立在一旁，神情冷漠，带着些许厌恶。

这种架势穆霸天早就料到了，这种场面根本没有一家人重逢时的激动，有的只是淡淡的失落与悲哀。如果当年，他愿意等下去，如果当年，他肯执着下去，也许，今日，就不是这种场景了，可是，人生，哪来如果？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穆霸天，又何尝不悔？然而，这便是人生，谁也无法掌控的人生……

如今，他只是觉得非常愧疚，水玉瑶的冷淡，水沐石的恨意，交融了这可笑的天伦！

而水玉瑶自始至终都这样冷眼看着穆霸天，仿佛打量着一个不知名的物品一般。千年前，她的喜怒哀乐与这个人交织在一起，然而，如今，她对他已经没有半分感觉了，也是，水玉瑶依旧是美貌如初的，甚至尤胜当年。而穆霸天呢，千年前那位神采飞扬的冠玉少年，如今，居然只剩半世沧桑，只是，水玉瑶并不知道，这千年来是悔恨一直在折磨穆霸天，让他无法再安心修炼，以致成为今日的模样。

温柔笑语依依在，桃花柳面是他人。终究，他在她心中连过客都算不上了。

“玉瑶……”穆霸天很艰难地启口道。

“请尊称我为宫主！”水玉瑶淡淡言说，并不看他，仿佛在对一团空气说话。

穆霸天的脸抽搐了一下，他觉得很是压抑。

“不知穆老爷驾临我水晶宫所为何事？”水沐石傲着口气，藏着冷笑，他仿佛在嘲笑一个不相干的路人，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意识——这是他的父亲！

穆霸天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水沐石能认他，但是，听到水沐石如此的口气，他的心还是很凉。仿佛嵌了一块寒冰。

“玉瑶……不，宫主。”穆霸天无奈地喊了一句，“老夫此番前来是为人间山洪一事。”

“不知穆老爷有何高见？”水玉瑶淡淡问道，似乎心中早有想法。

“老夫认为，只有将山洪引入水晶宫，方能解决人间受灾一事。”穆霸天站在瑶台下，仿佛那些臣服在水玉瑶脚下的精灵一样，毕恭毕敬，说这话时，他甚至忘了这是自己当年的妻子！

水玉瑶与水沐石相视而笑，水玉瑶淡笑道：“哟，穆老爷心系黎民苍生，玉瑶深感佩服。只是将山洪引入水晶宫……穆老爷做法欠妥吧！如果穆老爷只是当开个玩笑，玉瑶不会怪罪，还请穆老爷回去吧！”

言毕，水玉瑶拂袖，就想踏入内阁，不料穆霸天断喝一声：“玉瑶！”

水玉瑶止步，回身，笑着看着他，犹如梅蕊雪珠。穆霸天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回一千八百年前，他们在西山琴瑟在御的日子。

忽的，听她冷冷吐出一句：“请尊称我为宫主！”

穆霸天缓缓走近瑶台，满目哀伤：“玉瑶，我知道，当年是我辜负了你，你对我心存恨意，我无话可说。只是，现在正是苍生处于水火之中，你我身为散仙，理应为苍生着想，只要你肯采纳我的意见，解救黎民，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哪怕，你要将我千刀万剐，我都心甘情愿！”

水玉瑶再次笑了，仿佛幽兰簇簇破冰而出，妩媚下带着数不尽的苍凉，带着一丝嘲讽，带着一丝不甘：“我要你的命干什么？嗯？你的命能让我重新拥有龙身，重新做回西海龙宫四公主吗？你的命能让我忘掉当年赴剐龙台所承受的屈辱吗？能让我忘掉当年的绝望与悲哀吗？你的命可以让我补回失去的夜夜锥心吗？我不需要你的命，我只要你走，本宫，不想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