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响的眼睛只看了顾络尤一秒钟,是他现下环境里能给出的视线上限,无限地只有身边的环境。天花板上爆破的位置和一群看上去不一般的人攻击力所落的位置都很巧妙,只要人不乱跑,就不会受伤,顶多在地面上躺一躺。
覃响站定身体,说出未说完的下半句,“纵使打不出去,也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松,可不利于接下来的我们,就当是为醒来铺路了。”
在全部朝外跑的人群里面,有一个傻子往里面跑,顾络尤苟同不了,和覃响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刚踏出没有一步,一颗子弹正冲自己而来,所窥探的高度,是致死的眉心,这一下,他已经判断出了,自己必要挨这一下。
顾络尤不到一秒钟的时间,挑选了最有利于自己受伤的身体部位,临危不乱地接受这一下。
没想到,一个人横立着替自己挡了子弹、摔在了地面,看此力道是有人帮了自己,现在还不是感谢的时候,是顾相以必死的节奏!
顾相以的身体发软,瘫坐在地面,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此时此刻,连疼痛都没有了,只感受到了眼泪的温热,全然没有刚才开枪时得坚决。
他紧着一口气在身体里面出不来,咸宰是松了一口气,抬起手打在顾相以的脑袋上。
“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抢我枪的勇气呢!你真该庆幸,你现在还不能死,不然在你抢我枪的时候,我就一枪崩了你了。”
不需要他亲自动手,顾相以自己被无解的情绪撞晕了。
他不清楚自己是晕了,还是灵魂留在了枪声、爆炸声响起之前,把走过的路重新走了一遍。
顾相以推开紧闭的大门,当游客全部进入后,大开着供游客进入的门就已经泄气了。
顾相以给它提提气,就怕是提得太多了,让打开门的瞬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咸宰,几乎是不给人反应的时间,顾相以看到他举起了枪,黑漆漆的圆口里射出了一枚子弹。
顾相以跟着子弹转身,它的目标竟然是秦琼斯。
子弹的速度非人力能够阻拦,察觉到这枚子弹的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打在秦琼斯的胸膛上,迸发出的生命力敲碎了人的头盖骨,让为数不多的理智尽数出逃。
又是一个包裹,被自己身后的人高高地抛到了宴会厅里面,在撞到天花板之后“砰”一声。
火光落石,尽在顾相以的眼中,混乱的人群里面有极大的一部分人开始了攻击,这些人就是藏在游客里面和咸宰一个地方来的人,只打晕、不害人,可以卸下一些负担了。他无能为力下场,唯一还能清醒看着每个人局势的眼睛是咸宰留下的仁慈。
顾相以转身,手腕上的动作利落、手段干净地截下咸宰放回腰间的枪,就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面,咸宰手中的枪已经移位了。要不是一声枪响,他到现在还是懵的。顾相以使的什么格斗术,竟然让人无法察觉到。
咸宰去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也清楚眼睛看的应该是子弹的目标,可连余光都不愿意移开顾相以现在的样子。果断、杀气外露、坚定,穿得这么美丽,却把自己活生生熬成了一个糙人。
清澈透亮的铃铛声声声入耳,回荡着的是他发软的身体和流泪的眼睛,他愣愣地望向前方,眼泪不断、眼睛不眨,有再多的清风,都吹不出一道透明的门帘,能够掩盖住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所有。
咸宰叹气,揉了揉他的脑袋,他能够回应的是已经晕倒的身体。
“砰。”
“砰。”
“砰。”
穗梨站在童泰禾宫的七层露天花园里面,向右边看,是火光冲天的爆炸声,向前方看,是满天的烟花,只是在远方。
太远了,尽管是看到,也会像近视眼一样,只有眯到极致的眼睛,才能勉强看清楚烟花是以什么形状在绽放,不像是身旁的炸弹,不想看清楚,偏偏无处可逃。
穗梨上来七层的时候,就注定了要从这里跳下去。
一层、二层、三层、五层、六层、七层,对应了七句话,也融入了天空下的七朵烟花。
“今晚的烟花秀才刚刚开始,不会有人想离开吧。”华鸣叶笑了笑,自言自语地在逆着人群行走。
他们都是来看烟花的,华家的烟花固然有名,但华鸣叶看了很多年了,如果不是自己设计的烟花,他是没有兴趣看的,那还要出门的原因就很简单了,为了梅怜,
梅怜不想看到和烟花无关的人员,提早躲得远远的了,让华鸣叶怎么找都找不到。
倒是顾相以挺稀罕的,喜欢看烟花却不见人影。
华鸣叶决定带他看一看,挑选到了一个高处,坐到草地上,从衣服开袋里面拿出顾相以的照片,百来张里面取了一张,放进口袋里带在身上,不是为了随时能够拿出来,只是留作纪念。
要按华鸣叶的性格,身上这张照片理应是用来交换梅怜今晚陪伴的,一个晚上不行,那就三个小时、再不济一个小时,只要在一起看烟花,时间长短不在考虑的范围内。
要是其他人拍摄的顾相以的照片,现在保准在梅怜的手中,只是自己拍摄的照片,那必定是自己的,就连顾相以本人都不给,他不想给自己留下缺失的美感。
华鸣叶把顾相以的照片压在一小块石头下,保证不会造成损伤后,拿出手机,写假期的作业。
他保留了时间上的学习,却遗忘了身旁顾相以照片的存在,让土清扫着他那干净的脸。
慢慢地,被土淹没了。
还是要靠顾相以自己发现,自己救自己于沙漠之中。
顾相以的嘴巴尝到了沙子的味道,这下子不用旁人用自己的眼睛转播眼前的画面给自己看了,他已然彻底清醒了过来,亲眼看到眼前的场景,比旁人转述的真切万分。
人们完完全全被覆盖在沙子下面,让堆在一起的人形成了一片在公交车内的大型山丘,比起山丘较好的一波是坐在座位上面的人,也就是顾相以了,以他现在视角,也只能照顾到自己。
约莫走了很长的路程,才会以自己为载体,让沙子都塑出了人形,一个、一个地坐在公交车的座位上,堪比农田里面的稻草人。
如果将沙子里面的他们去掉的话,沙子便能代替他们了。可惜不行,咸宰他们需要的是活人,想来费这么大周章,不是让他们来为沙漠塑形的。
顾相以还未坐直身子,只是动了动身体,在自己的衣领处、衣服的皱褶处堆积的沙子就开始流到下方,流到自己的腿上接着流,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他想依靠着沙子判断自己晕了几天,目的地不给他机会。
停下来的公交车,得了空的主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转过身,从他们的眼睛中,顾相以的的确确认识到了,整辆公交车上,只有自己一个人是醒着的。
得到了两个人同时的视线后,顾相以镇定自若,当没事人一样观察他们下一步的动作,是要叫醒车上的人。
他们的动作粗暴,可还是留着力道,一声动静,清醒了不少人,并吆喝着,“醒了的就下车。”
顾相以的背后就是门,他不想等他们走到自己的身边时,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异样,提早一步站起来下车。
在上半身被绑得结结实实的情况下,用到的只有双腿了,他的双腿断然不是一个麻利的,索性经过咸宰的帮助,还能坚持一段路程。
顾相以下了车,所望的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方圆几里,也就只有自己的背后,在自己转身后的前方,有一处房子里,有着不止一辆公交车,不止一公交车的人。
身上有绳子的人,畏畏缩缩缩在人群里面一堆,别在腰间枪的人,如狼似虎地聚众聊天、抽烟,其中最像是个绑匪的人,偏偏是之前完全看不出一点匪徒样的咸宰。
背着人熄灭了烟、遮挡文身、说着‘未成年小朋友禁止观看’之类话的人,如今对自己说,欢迎光临成年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