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予这时候已经失去了自己的预言能力，她看不到自己和人鱼之间是否有命运锁链，但在这一刻，她还是选择相信了佐伊的话。

哪怕他是把她当作了那个人，也没关系的。

在这件事情上，她所谓真假，不计后果，只求心安。

alpha闭上了眼，两人额头相贴，她缓缓地说道“那你别忘了我，千万别忘了我。”

这么多年，帝国、家族、亲友……无数的枷锁一直缠绕在她的身上，哪怕再累再不情愿，但是为了肩上扛起的这些重任，温予也不得不逼着自己走下去。

直到此刻，她才第一次有了释然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命运。虽然不是预言中的结局，但佐伊的出现也给她这奔波劳碌的一生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命运无常，谁又能真的把握一切？

人之将死才领悟了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温予看着眼前的人鱼，在心里默默地问着自己。

雨还在下，温予却感觉自己身体里的温度在渐渐流失，眼前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我讨厌雨天。”

她忽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说。

佐伊侧眸看向温予，发现对方的眼神好像有些呆滞，他伸手在她眼前轻轻晃了晃，却发现温予的眼睛失去了以往的灵动情绪，变得死气沉沉。

佐伊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想要观察得再仔细一些。

温予只是任由他拽着，但是她的五感却在逐渐失控，就连身体的掌控权也开始消退，只有脑海中不时闪过的片段才能让她保持一丝清醒。

于是，伴随着回忆，温予开始絮絮叨叨起自己的过往：“雨天往往意味着分别，我在雨天送走了自己的父亲，也在雨天送走了许多朋友，甚至是见证了帝王的陨落。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轮到我了，那该怎么办？我那时候还和朋友争论过谁给谁扶陵的问题，现在想起来……仿佛还是昨日。”

温予已经看不清佐伊脸上的表情了，预言能力被剥夺的她像是一个失去眼睛的观察员，即便如此，她还是笑着对佐伊说道：“我从来不期望能和你相见，甚至是很反感和你接触，但现在这样……也很好，至少我很满意这个结局。”

雨声渐弱，温予只觉得耳旁的声音在降低，只有自己的身体里骨骼碎裂的嗡嗡声在叫嚣个不停。她撑着最后一口气，看向了佐伊刚才躺下的方向：“别忘了，别忘了……”

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佐伊只看到了温予张起合住的唇，他知道她是想说什么的，但他却没有听见一个音节再发出。

alpha倒在了他的肩上，那种冰冷的气息熟悉得可怕。

以往在海底多少次追捕猎物时，佐伊都亲眼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掌控下失去生命，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看着心爱的人这样离开，温予口中的雨在这一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没有了温予刻意隐瞒，大片的血污再也遮不住，它们争先恐后地从衣料里钻出，逃到了佐伊和温予相连的肩上，逃到了干净的地砖上……佐伊目光所及都是血红的颜色。

这算什么？他们明明逃出来了啊？温喻怎么会出事？

佐伊抱着温予不肯放手，哪怕他知道对方已经失去了再次和自己说话的可能。但他就像完全感知不到一样，继续维持着温予刚刚倒在自己肩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好像只要他这样做了，对方就会奇迹般地醒来，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笑着跟他说刚才的一切都是假的，她还好好地活着。

“别睡啊，你总是跟我说在外面睡觉会着凉，那你自己也要做到啊。我们回家好不好？我带你回家啊，我们一起回家……”

人鱼好像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潜梦里，悲伤的情绪涌上心头，在潜梦迷失的副作用下，温予意外离去的事情洗刷了他脑海里有关任务的全部记忆。

院里的雨像是感应到了有人离开的痕迹，开始变得越来越迅疾，簌簌的雨声给这个寒冷的夜晚添上了几分凄冷。

佐伊却固执地抱着温予，像是时间静止了一般，在原地等待着神迹降临的一瞬间。

“我们回家吧？”

他嘴里不时地说着这一句话，耐心地问着肩上的爱人，但往日那道耐心温柔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出现给他回应。

陪伴他的只有院子越下越大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