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潜入了池子里，然后乖乖地吐了一个巨大泡泡以作回答。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艾里斯有些急了，他不知道眼前的人鱼为什么会是这副慢吞吞的模样。

母亲曾跟他说人鱼族最是骄傲，无论处在什么情况下，它们宁可诅咒自己的灵魂换取海洋的惩罚之力，都不可能向人类臣服。

可自己现在遇到的这条人鱼是什么情况？

艾里斯想不明白，整件事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无奈之下，他只能蹲在池边，取了一捧水浇到自己脸上。

当高强度的药液浸润到肌肤，人类的特征渐褪，兽性的外表逐渐暴露。艾里斯原本浅棕色的瞳孔骤然变成了竖立的银灰色，脸颊两侧也浮现出淡淡的蓝色鳞片。

这次轮到佐伊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艾里斯就是一个学术理论方面非常出色的教授，最多的认识也就是他和温喻的关系不错，谁知道对方居然还有这层隐藏身份！

鱼脑不够用了，先容他缓冲一下。

佐伊跃出水面，有些无措地用爪子扣着池边嵌着珠的防护罩。

这种沦为监下囚却忽逢亲友的感觉并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喜悦，而且因为艾里斯身份的特殊性，佐伊甚至都有一种想原地打洞遁走的冲动。

“人鱼族……你也是？”佐伊勉强捋直了自己的舌头，学着人类说话时的腔调问道。

“我是。”

得到回应的艾里斯见佐伊还能正常交流，也就松了口气。

“希望你能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艾里斯知道自己不能停留太长时间，他只能尽量简短地概述着自己此行要嘱咐给佐伊的话。

“这里是皇宫，抓你的人是当今陛下……他的事情我不好评价。但是你必须记住，从现在开始，你谁也不能相信，哪怕是我也一样。一旦立场变化，我也不会全心全意地帮助你。无论那些人类跟你说什么，或说做什么条件置换，那些统统都是假的……”

“他们想要的始终只有你的命。”

艾里斯边说边用防探衣将自己的脸罩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只能模糊地从特制的布料中传来。

“只有人鱼亡故，它的血液才能拥有可以毁灭生灵的毒素”

“他们之后会带你见一个人，你是否能活下来全看她如何决定。”

艾里斯起身准备离开，他扭头看着人鱼微怔的面容，一时间也有些不忍，“一定要记住，能救你的只有她一个人，那人手腕上会有一个和她眼睛颜色一样的碧色绞丝镯。无论做什么，一定要让她不忍心伤害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因为只有你活着，她才能活着。”

说完这话，艾里斯也没有去看佐伊是什么表情，也不去管人鱼会怎么做。

自己已经尽力了。

他说完就转身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而留在原地的佐伊其实在听到绞丝镯和同色眼睛的那一刻就已经呆住了。

即便不愿意相信，但艾里斯话里那些不可忽视的细节都在提醒着佐伊，那个可以决定自己生死的人是谁。

如果自己死了，那喝下人鱼血的温喻岂不是也活不成……

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的佐伊心脏忽然漏了一拍。

不……不是的、事情不是这样的！

这些都是假的吧？

温喻怎么可能会被皇室威胁？甚至还会用上人鱼血这种风险极高的手段？

温喻明明活到了和自己相遇的时候！

这里是梦境，这里是梦境！

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然而……真的都是假的吗？

佐伊一直在心里安慰自己，肯定不会出现艾里斯所说的那种情况，但是他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努力，最终都是徒劳。

他不知道温喻和艾里斯为什么会出在潜梦中。

他到现在也不能确定温喻和艾里斯两个人的出现到底是梦里事情发展过程中的巧合，还是因为自己造梦操作失误而导致裕界的人员的意外卷入？毕竟事发突然，他不练熟也是有可能的。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则不会对正常世界造成什么影响，但若是第二种……

佐伊不敢想事情会发展到哪一步，他也不敢拿温喻的命去赌。

如果自己没有先一步杀了梦境主人，那梦境中的自己则会被人宰杀取血，温喻会也因喝了自己的人鱼血而殒命……那么这场造梦的最终结果，将是自己永失所爱。

艾里斯那句话说得没错。

只有他活着，温喻才能活着。

没有退路了。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温喻，他都必须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