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竹语毕便起身去了屏风后面。大小姐已由一根手指抵住头变为了用右手整个手掌撑住了头,她向上抬眸对上我的眼睛,眼神又往缚竹对面的位子一瞟示意我在那个位置坐下。我小步地走向她身边,整理好衣服跪坐在她身边,一股中草药的苦涩气参着浓烈花香钻进了鼻腔。这花香说不清是藏红花的药涩味还是玫瑰的花香。
听着缚竹在屏风后面准备云雾茶的杯盏碰撞的声音,习枫稍皱起了一些眉头。可现在纵使我想去帮忙,没有大小姐的允许屏风之后不是我可以随意踏足的地方。
“希子婆婆平时在府里的时间不多,母亲经常需要她外出去打理一些事务,近些日子要辛苦你了。”习枫换了左手撑头,方向一变,她的目光已经全部落到了我身上,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任何空间藏起自己的不安了。
“大小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老夫人的,还有何事需要我帮忙吗”,我赶忙问道,能找一事干就少用这张嘴,“我刚看见屋外有有些落叶,我现在出去把它们一并扫了吧。”
我抬眼看着大小姐,不自觉攥起衣角等着答案。
“不必,今日有些事比门口的落叶还要麻烦。”大小姐说完轻叹了口气,脸上似乎又爬上了愁容。
屏风后面终于传来了木地板的踢踏声,缚竹从屏风后面端着托盘出现了,但他没有径直走向我和大小姐,而是走偏门出了房间。从微开窗子空隙间可以看见,缚竹将茶杯与茶壶摆放在了屋外了石桌上。
那扇窗被屋外的人打开了许多,缚竹在屋外眯着笑眼说道:“习枫,出来喝茶吧,今日外面很舒服。”
习枫听完拢了拢衣襟,把自己裹紧了些,向屋外走去。我也随之跟上。
石桌只有南北西面三面摆放了三张石凳,东面不摆石凳估计事因为靠着小池塘太近,摆了也是多操一个心。缚竹已经坐在了北侧的石凳,那么按照屋内的坐法,大小姐会坐在南侧,而我就是坐在要多走几步了路的南侧石凳。
万幸,和我想的坐法一样,大小姐在南侧入座,我坐在缚竹的对面。与她们俩之间的任何一个人对视都让人很不自在,石凳的冰凉也让人分外清醒。此刻,我还需要时刻盯着缚竹手边的茶壶,心中有活,自然能活。我的视线在这二人间来回摆动。看见缚竹有一个抬手的动作,我便站起到他身旁,他也即刻会意,将茶壶递给了我说了句辛苦了。
以为斟茶的时间是最安全的,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结果在我斟完第一杯茶,递到大小姐面前时,她没有立刻接过茶,而是问了一句,“昨日在祠堂内可有受何惊吓?”
我以最大的力气稳住了在斟茶的手,这个实在是让我感到局促。昨日之事对我的惊吓确实有,但在祠堂里发生的事我又能说多少,说多了完蛋,说少了事情都串联不起来,还是直接转移注意力,诚恳地认错挨骂吧。
我放下茶壶,双手搭放在腿前,弯腰鞠躬着对她说道:“昨日是小奴的错,如若昨日小奴在多与老夫人确认一遍,就不会走入我不该进的房间了。都是我的错,还请大小姐责罚。”
习枫边听着我在那里着急忙慌地讲,边端起茶杯左右吹气,但她语气平稳地说道:“祠堂里可有何吓人的东西?”
这一句语气极其平淡的话语直接避开了我刚才话中的重点,平淡到能让人觉得外面只是在一同饮茶,看来大小姐不是打算责罚我,难道是昨日的事情露馅了?不应该,祠堂地处虽不如着大小姐住的偏僻,但照理来讲,到了晚上大家都会避着祠堂走才是,难不成大小姐想问的是别的?
“没,没有。只是天黑了,偌大的祠堂里只有我一人,有些害怕。”我依旧低着头弯着腰,认错还是得有一个认错样。
“有何异样呢?”大小姐抿了口茶,我可以感受到她的目光已经直直地扎在了我身上。
“昨日夜里风很大,不管是祠堂的里门或是院子的大门都被吹的吱嘎作响,那个声音很刺耳也很吓人。”我答道
“仅此?”我又对上了那双瞧人也不愿费力睁开的眼睛。
看着大小姐眼里带着些狐疑看着我,我又答道:“昨日就是风大的吓人,门上的动静有些大。”
“那你的胆子还算大,之前在里面待过一晚上的人,很少有不来求情换个罚法的。”习枫收回了在我身上的目光,好像又蔫了似的,翘着二郎腿,一手在身后撑着身子,看着暗绿色的池水发呆。
外面在打打杀杀的时候没有什么比人更吓人的东西了,在您家祠堂里只要没什么能要我命的玩意,我扛一扛也就过去了。
总算是把最后一杯茶倒完了,看着她们二人端着杯子饮茶,我慢慢坐回了位置上,站在那里也扎她们眼。她们二人似是极为默契的一同进入了自己的精神世界,大小姐看着池塘一言不发,而缚竹则是看身前那杯茶中茶叶升升落落,未置一语。
我双手端起茶杯,在这寂静之中,清寒的云雾茶香钻入鼻腔。在只有周围树叶在风中摇曳的摩挲声下,我不禁开始回想刚才的对话,如若大小姐知道昨晚我并非一人在祠堂过完了一夜,而是有知柱在身侧陪伴该如何。蝙蝠撞门的动劲再加上我在惊慌下不自觉的叫喊,让第三人听到也不奇怪,难道是为了给我一个让自己解脱的机会吗?不对,刚才的氛围可不感受不到一点要让我舒舒服服的回大女寝睡觉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飞蝙蝠啥的怎么样听着都太扯了,第二天也没留下痕迹,也不能把我的一条绳上的蚂蚱朋友给说出来了。说出来了,轻则二人双双祠堂过夜,重则在这个规矩可以被随时改变的地方,双双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