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启停下手上的动作。
晏景忽然想到什么,赶在他开口前,补充要求:“不准给我笙笙用的!”
“稍等。”
奚启放下小云狐,起身朝内室走去。不多时,拿了一把木梳出来。
瞧他这么来回一趟。
晏景更确信自己若不强调,奚启肯定会把手里那把给他。
他接过梳子,也找了个位子坐下,开始痛苦地打理自己的头发。
他原装的身体虽也是长发,但修剪过许多,只有一部分留了原有的长度装样子,束了发也大差不差。
偷懒惯了的结果就是现如今面对真材实料的头发束手无策,尤其是每次洗过头后。若是自己的肉身倒干脆利落,剪了便是。但这身体毕竟是借的,还是不要给人瞎动。
晏景每梳一下都充满怨念——
不想梳。
好多结。
好像杂草。
奚启提醒:“您可以使唤我来。”
但并没有直接提出帮晏景的忙。
瞧他给笙笙梳毛时确实有模有样,但上次洗漱更衣的教训让晏景心有余悸:“不用了。”
奚启也不勉强,又问:“您要用一些这里的茶点吗?”
考虑到自己应该还会留一会儿,晏景回道:“给我简单来杯茶吧。”
奚启颔首离去,消失在门口。他一走,晏景也停下了手上动作。
演武场的见闻否定了他的指控,那导致奚启在世外峰种种表现的答案只能是另一个了——
这家伙没有普通人那样的感情。
没有,所以不会触动。但又想在他面前装正常人,所以说假话。
但确定了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答案对他没有任何帮助,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没指望奚启会是一个三观正常的人。
他将目光转向趴在软垫上的小云狐。算了,想那个家伙还不如多想想可爱的笙笙。
小云狐侧对着他,毫无防备,正是好机会。他随手将头发绑起,拿着手里的梳子走近软垫蹲下:“笙笙~要不要梳毛啊。”
可他对自己的头发都如此敷衍,又哪来的本事打理云狐蓬松厚密的毛发?
何况,奚启已经打理得光滑柔顺,哪还用得着他?
果然,没梳上两下便玩儿开了,戳戳鼻子,捏捏爪子,逗得笙笙在他怀里跳来扑去,不亦乐乎,之前梳好的毛全白梳了。
*
奚启刚一回来,晏景便把小云狐塞进了他怀里,然后在他反应过来前,迅速说了告辞。
奚启放下装了茶点的托盘,抬手抚过笙笙脊背,明悟了原委。走之前才打理好的毛发已然又乱作一团。不,比之前更乱。
感觉就像看到刚洗干净的孩子,就扭个头没见着三秒,便又带着一身泥回来了。
而小云狐满眼懵懂,讨好地晃了晃尾巴,然后,发出了一声奶声奶气的“狗叫”。
奚启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沉声告诫:“不准学这个。”
*
离了夜阑院,晏景打算寻路回弟子寝舍,路过刑律堂议事殿,忽听得一声招呼:“你出来了?”
他转头,寻着碳火的光亮,瞧见了坐在殿侧的书案后的苏相宜。苏相宜面前的案上摆着炉火、茶具,还有泡好的茶,看起来已经呆了许久。
“你还在?”他诧异。
苏相宜解释:“今天我当值啊。”
要不晏景以为他下午为什么会出现在刑律堂?
来见证他怎么泡他们小师祖的吗?!
晏景环视过整个大堂:“就你一个人?”
“还有一个弟子。我让他先去休息了,后半夜来替我。”苏相宜打了个哈欠,“我还以为你要在夜阑院过夜了。”
过夜?
晏景不懂了。
他为什么要在奚启洞府过夜?
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晏景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你这个领队挺——像模像样的啊。”
苏相宜领会到了他想说客套话的心情,但没能从他的言辞里听出一点夸奖的味道。
不会夸人就别硬夸了。
不过他还是接受晏景的暗示,发出邀请:“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嗯……”晏景做出犹豫状,“不用了。弟子院快落锁了——”
苏相宜不待他说完后文:“出门左转,路尽头的小门有守卫弟子,叫他给你开门,让你出去。”
晏景话锋一转:“但你都盛情相邀了,我就陪你喝一杯吧。”
苏相宜觉得这家伙某些模样活像那路边晒太阳的野猫,一边伸懒腰一边给人“抛媚眼”,但人要真伸手摸它,它又会一根毛都让你碰不到地轻巧溜走,跑到人够不到的地方,给出一个鄙夷的瞥视。
这么臭屁,谁贯的啊?
晏景一落座,苏相宜便开始痛苦,并后悔留他喝茶。
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浅淡的香味,是小师祖专用的那款沐浴香膏的味道。
——他真的不想旁观这两个人的爱情啊!!!
晏景当然不是来陪苏相宜值班的,敷衍地问候两句之后便切入正题:“反正也无事可做,聊点刑律堂的事呗。”
原来是想打探消息。苏相宜声明立场:“我可决不会透露机密!”
有事不问小师祖问他?明显别有用心!
晏景浑然不管,依旧自己问自己的:“你们最近都有什么行动?或者特殊安排吗?当刑律堂堂主平时要做些什么?奚启有很奇怪的地方吗?”反正也没说什么是机密,试试呗,多问几个,万一问出来了呢?
虽然一无所获,但他并没有放弃对奚启的调查。
奚启今日故意以自损来自证,所图不过堵他的嘴,并成功了。他让人遭了如此大罪,却什么也没查出,失去了道德制高点。在另寻到有关奚启罪行的线索前,他再不能如以前那样理直气壮地盘查奚启了。
要换法子。
所以他尝试从刑律堂入手。
然而苏相宜对他所有问题做了统一处理:“你不是内部人员,不能说。”
也就是说内部人员就能知道?
晏景忽地有了新主意:“加入刑律堂的条件是什么?”
“你要加入刑律堂?”苏相宜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那一刻,他害怕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