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之彻确实看着十分狼狈。
衣衫大敞,肩上、脖子上纵横了数十道深浅不一的抓痕,可与他背上狰狞的旧疤痕相比,也就留几天印子,不是什么多大的伤。
他脸上也没好到哪里去,先不说嘴上破了好几个口子,嘴角都被咬烂了,脸侧肿了一道巴掌印,太过明显。
“确实不太行。”裴之彻挑了挑眉,眼底一片青黑,他打了个哈欠,又自个儿爬上了床,眨眼间便黏上来抱住她,“衣衫、被褥都是奴天亮时换的,晓得娘娘脸皮薄,会羞,浣洗的第一道水也是奴亲手搓完倒了的。娘娘倒头就睡,奴不过才堪堪眯了一刻不到,确实累了。”
程素朝的意识只到他抱她去沐浴,再之后就由着他折腾了,半梦半醒间也没什么印象。
“那不是你自找的?”
她没什么好脾气,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使劲推开他:“该起了,要是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你给我下去。”
裴之彻不以为意,慢吞吞道:“被人看见又能如何?旁人不都只会觉得裴之彻一介阉人,行不了事,陛下都是这么以为的。”
“……你现在跟我谈这个?阉人?”程素朝嘴角一抽,对他的不要脸只感到一阵无语,“你个假太监!滚啊。”
“那不只有娘娘知晓么?怕什么。娘娘别气了,奴昨儿个错了,给您赔不是。”裴之彻抬手捻起她的一缕长发,恳切道,“您想要什么?奴悉听尊便。”
程素朝眨了眨眼,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眼神平淡,意有所指:“那掌印就真割了吧,当个真太监。”
“嗯,这个嘛……”
裴之彻又笑了起来,开始在她肩颈上乱蹭,半闭着眼:“不成。奴怕满足不了娘娘,让娘娘去寻别的什么人,那多麻烦,又要杀个什么人了。”
“……”程素朝噎了一下,懒得跟他掰扯,“那好,我要你以后不准滥杀无辜。”
裴之彻轻笑:“什么算无辜?那些人么?世上哪有谁真的无辜?利益倾轧,没有对错,只有生死。娘娘,您要习惯。”
“他们哪里危及到你的利益了?”
“他们确实还不配威胁我的地位,但娘娘忘了,他们是陛下送过来挑衅奴的,这就是两方利益冲突。奴为何要放过他们?”他裴之彻又不是软柿子。
程素朝动了动嘴,没说什么。
她连谢煜都说服不了,哪里能说服本来就是黑心一个的裴之彻?再谈下去,又和昨日一样,吵个不停。
她转了话题:“好,不和你争。如今沈大人在推行新律,必然触犯到众多世家权贵的利益,你去帮他。”
他帮沈砚山?
要说前两个,听听就过去了。这一个……让他去帮沈砚山,开什么玩笑?
裴之彻扯了扯嘴角,没应声。
虽然程素朝看不见他的神情,但从他的沉默上也能猜出一二。
“换了三个了,这是你认错的态度?”
耳后是他黏热的呼吸,她平静下来,自嘲地笑了笑:“大人也别说什么怕惹我生气了,左右我这个太后不过是太御府掌印大监的玩物,任人宰割。大人早些让我认清事实才好,昨儿个绝不会咬您这么狠,您想做多久就多久。药也别喝了,多伤大人的身体,弄进去不就怀——”
闻言,他忽地抬头贴上她的耳廓,眼底划过一丝冷意,厉声打断她:“程素朝,你非要这样说自己?”
这字眼听来有些刺痛。
他冷冷地嗤笑一声:“玩物?若是落在我手上的玩物都像娘娘这般地位,奴怕不是要成为这古往今来头一个活菩萨。倒是还未如那些人所咒一般入了地狱,便先去了西天。”
“难道不是吗?”她好似无所谓地笑了笑,脸色如常,转过身来伸手去探他的身下,仰头在他下巴咬了一下,是邀欢的姿态,“大人想要么?您好像又……”
裴之彻额角一跳,皱着眉按住她的手,眼神阴沉,重重吸了口气:“不就是帮沈砚山扫扫碍事的石子么,奴听命就是了,娘娘何必作践自己。”
程素朝被他攥住手,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感到有些意外。
她的视线落在他手腕的那根红绳上,似乎从那日开始,他就一直戴在手腕上,跟他这个人太不搭。本来就是哄哄他,让他别生气的小玩意儿,可他却好像当真了一般。
想起那日他无意问她的那句话,心底有了什么荒谬的猜想。
良久,她听到自己不太确信的开口:“裴之彻,你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可随之,她就摇了摇头,低声喃喃:“不,怎么可能,哪有人这么喜欢一个人的。”
只是交易而已。
他兴致上来,养了一只听话可人的猫,哪怕后来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也无法改变他只是在养猫的事实。
而她自己,得到了他的庇护,在宫中有一席安寝,偶尔还可以讨价还价,拿猫爪子抓他一身伤,讨要些额外的东西,怎么说都稳赚不亏。不就是多了件不可告人的情事么,也没什么需要太在意的,心大一点才能活得轻松。
“……”
程素朝陷入自己的思绪时,没注意到裴之彻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