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涛涛,波光万里,大江东逝,永不停息。
玉清竹站在船头,扶着栏杆,放眼远望。艳阳高照,碧空如洗,江水跳动着耀眼的光芒。
离开梅山,乘江船东进,他感觉到,虽然很多事情已经过去,很多问题都已解决,所有的一切背后,却依旧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看不见的地方,深深隐藏着,一直在做着某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操控。
他这一次的行程并非独行,不过与他同行的人并不是旷无涯。那位天下第一刀客在梅山遇到了另一个用刀的人,虽然知道那人已然隐居避世,不可能与他比试切磋,他还是留在了那里。
这个旷无涯就是这样随性,只要是自己喜好的事,便会无所顾忌去做。
若是世上的人都如他这般,直率、爽朗,那么所有的阴暗和谋算,便都不存在了。
想着那些隐藏在阴暗中的事,忽然想到旷无涯,玉清竹不禁笑了笑,转过身靠在船头的栏杆上,抱起双臂,看向甲板上那个人。
那人五短身材,手脚都很粗笨的样子,形貌猥琐,其貌不扬,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直勾勾看着他。
虽然没有任何束缚,这个人的样子却非常不自然。他的身体分明完全是自由的,可是他站在玉清竹身后,却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并不敢随意动作。
玉清竹忽然回头,他竟被吓了一跳,全身猛地一震。随即,面对着玉清竹,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笑意。
“玉……玉公子,这天气,好热啊……是吧?”
玉清竹皱了皱眉,很配合地抬起一只手挡住了阳光,淡然道:“是有点晒。”他想了一下,勾起唇角,笑道:“韦达,你手这样巧,怎么不做件可以随身携带遮阳乘凉的东西来呢?”
韦达陪笑道:“玉公子,看你说的,你说的那件东西,还不就是伞么?一把伞而已,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玉清竹道:“可惜那伞笨重得很,整日随身带着一把伞,你不嫌累?”
韦达一怔,想了想道:“这个提议很不错。伞实在是太大太笨重了,不便于随身携带。看起来我竟是当真需要好好想一想,怎么做一把可以折叠起来的,很轻很小,可以随身携带的伞。”
玉清竹摇头叹气道:“所以说,一个人是不是心灵手巧,并不能只看他的手艺。若是只有手艺,却没有一点创意,那便也算不上是一位灵巧的工匠了。你说这一次回到常州,若是见到你师父,他看到你如此不长进,岂不会很难过?”
韦达忙拱手道:“是是是,玉公子教训得对。我这些年,只顾着追银子追女人,不长进得很。不过现在我蒙玉公子教诲,想起来我学艺的初衷,必定会浪子回头了。玉公子若是能帮我说动师父,让他老人家重新收我为徒,我便什么也不要了。”
玉清竹从他几句话中忽然捕捉到一点不同,眼中寒光一闪。
“女人?”
韦达一怔,自悔失言,忙道:“哪里哪里,我胡说的。你看我这样模样,追什么女人?哪个女人会看上我?我也只剩下追逐些金银珠宝罢了。”
玉清竹看着他,冷笑道:“不一定哦。女人嘛,眼光也是千差万别的。说不定就有那么一个女人,专门就喜欢你这样的。”
韦达咧着嘴,嘿嘿嘿地假笑。
玉清竹离开栏杆向船舱的方向走去,口中道:“太晒了,回舱里睡觉。”临进舱门,又落下一句,“记着设计折叠伞的时候,要注意开合方便,最好,能自动开合。”
韦达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声。一直等那人进了船舱,才怔怔地说出一句,“好……”
奇怪,就算这个可怕的家伙进船舱里去睡觉了,他也不敢动逃跑的念头。这让他想起滴水观音尤翠翠。那个女人可是一位成名的武林高手,在这个人面前,还不一样是不敢逃?因为,她也和他一样,知道自己根本就逃不掉。
弃舟登岸,又雇了马车,一路上这个玉清竹就像个游山玩水的公子哥,虽然在赶路,却丝毫没有赶路的匆忙和劳累。韦达跟在他身边,根本就像是这位公子哥的随从。
又行了几日的路程,终于,来到常州城。
一看见常州城的城门,韦达便暂时抛开了被束缚的压抑感,心里充满了感动。这种感觉,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在岳州城,他一直被人看作是一个唯利是图嗜财如命的人。但事实并非如此。自从被逐出师门之后,他这一生最奢侈的梦想,便只剩下了两个。其中之一,便是师父能再次收他为徒。另一个,便是……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