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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再次听到那晚裴以琛的话,温暮盈倒是记起不久前和医生的那场交谈。
因担忧病情的恢复状况,她借口和宋垚出去,独自去了医院一趟。
宋垚原本打算陪她,但温暮盈考虑到她正忙着准备决赛,便拒绝了,并安抚她不必担心,只是例行复查,并非因为情绪受到刺激。
还是上次那位权威,对温暮盈印象深刻。
毕竟,在精神科,像她这样外貌出众的患者不多见。
医生仍按照惯例操作,只让她取了结果再回诊室。
问的也大同小异,无非是服药情况、情绪状态、躯体化现象等等。
许是出于上次问题的留心,又或是私人善意,医生对温暮盈多说了几句。
“各项指标都显示,你的状态基本恢复正常,可以说改善非常显著。但有件事,我希望你务必清楚。”
他停顿片刻,语气郑重,“作为医生,我们不能给出彻底治愈的承诺,目前也没有完全痊愈的个例。抑郁症是一个终生诊断,即使症状消失,也需要长期的观察和干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温暮盈面色平静,轻轻应了声。
“明白。”
当然明白,再明白不过。
她早已翻阅过无数资料,清楚地知道,抑郁症从来没有真正康复这一说。
尤其是她这样,需要药物介入的患者。
无论先天基因,还是后天环境,根本无法彻底摆脱。
她明白医生上次那番话,并非承诺,而是鼓励。
可究竟该如何对裴亦琛开口,她始终无法给出答案。
医生对患者的病情好转颇感意外,毕竟少有在既不服药,也不接受心理辅导的情况下,能恢复到这种状态的人。
“别担心。”他语气温和,“如果维持现在的状态,你的生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其实跟别人没什么不同。”
温暮盈回神,抬眸,浅浅一笑,“嗯,我明白。”
医生见她表情平静,心里颇为握慰,忍不住道出真心话。
“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能让你病情改善得这么快,我是真的替你高兴。说到底,积极的态度是最重要的,比任何治疗都有效。”
温暮盈愣了片刻,眼神慢慢柔和下来,轻声开口,“也许,是因为我很幸运,遇到了我老公。”
医生闻言一愣,随即朗声笑道,“看来姑娘你老公对你很好啊,能让你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
温暮盈眼底漾着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唇角笑意不自觉地深了些,“是啊,他总是让我开心,真的很幸福。”
说出口时,她脑海里赫然闪过那晚的记忆。
医生的调侃没有深意,她却顺势接了话,听着不太合时宜,但对她而言,那是再真实不过的答案。
所以,当男人说出“怕暮暮不开心”时,她很快便记起在医院时的那一幕。
但其实,她从来不是个自信的人。
不确定他的选择,不确定真相裸露的那刻,他会不会离开。
而她不可能不害怕,在得知他爱上自己的一瞬间,感动却又忍不住退却。
又在意识到自己彻底陷进去的一刹那,她的恐惧,实际远大于喜悦。
不是不懂,而是太懂。
他太好,好得超越她所有幻想。
而她清楚得难以忽视,她不配拥有这份好。
她不是他的最佳选择,而他是命运垂怜,赠予她最好的礼物。
一次又一次,在她踌躇、犹疑,连自己都不信自己时,他都在。
对她说会抓紧她,会对她好,会让她开心。
告诉她,因为她是温暮盈,所以值得。
可大概是本能。
即便表面平静如水,她依然藏着几分不安,带着骨子里的怯弱。
所以几乎没经过思考,就问了出来。
——要是不开心,怎么办?
虽能猜到说些什么,却仍忍不住好奇。
然后,她听到了。
像那个夜晚一样,再次听到了他救赎般的承诺。
他说,他会做到。
所有答应她的,他都会做到。
……
比赛进程很快,时间过半,目前已经轮到第七位选手。
而台上人已用十分钟结束演讲,转入作品展示阶段。
“嗯?暮暮被我感动得说不出话了?”
不着调的嗓音突然闯进耳中,拉回了温暮盈的思绪。
她另一只稍垂的手不自觉蜷起,掌心微凉,心跳乱了节奏。
稳住心绪后,她语气平静,“脑补的挺飞的。”
裴以琛见人神色如常,眼神却略微避开,他轻笑一声,假装失落,“也没飞太远,还以为能给暮暮制造个小惊喜呢。”
温暮盈微抬下巴,“这算什么惊喜,又不是第一次听。”
男人狭长的眸略过她,女人冷静的脸上一丝微妙的不自在被捕捉,他扬眉,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所以温姐姐的心,这么难攻?”
温暮盈看这人又没个正形,懒得搭理。
“真这么高冷啊?”裴以琛撑着头,上下打量她,懒懒问,“温姐姐这么高冷,温姐夫知道吗?”
见这人开始即兴cosplay,温暮盈给面子地扫他一眼,话丢得冷淡又干脆,“这事儿不该去问温姐夫本人?”
话里根本没有讨论意义,也没有解答的耐性。
裴以琛被她这犀利反问逗笑,顺从点了下头,“嗯,说得对,温姐夫肯定得知道。”
“神经病。”
温暮盈视线下垂,不咸不淡道了句,“该松手了吧?马上到宋垚了。”
裴以琛低眸,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掀开眼皮,悠悠反问,“不能再捏会儿?”
“……”
“难道差这一会儿?又不是要和它殊死告别?”温暮盈实在憋不住,开腔怼他。
这人难道握着不热?
而被骂的男人一时找不到合适回嘴点,只好笑着软下态度,“行吧,我谦让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