瀚海宫廷,又有闯入者。
泛起涟漪的湖泊倒映出回廊中的三人。
江陵停在回廊中,特意掩去面容的修士冲他行礼,等待着江陵说话。其行为分明挑衅,又有敷衍的恭敬。
江陵开始思索他要不要在规则上加一条不得擅自闯入宫廷。
天天如此,也不是个事情。
但一条禁空令已足以,江陵也不过随意一想,颔首放过对方。他很明白对方为什么按捺不住。
江陵杀了江起澜和谢舒茵时也杀了一众大臣;剩下没死的直接反叛。朝堂被他一扫而空。他换上新的人手用了一段时间——一段时间特指他悬上那把剑之后。而他新换的人手又是些凡人占多数……
碍于那明晃晃的警告,暂且没有修士挑衅江陵的威严。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按照江陵的想法来,实在不行。
修士指了指被缚灵绳束缚住的青衣男子,道:“这是我们送给陛下的礼物。”
江陵瞥了眼“赠礼”,觉着这也是五花八门赠礼中尤为新奇的一样,挑眉反问:“哦,你们送了个人给我做礼物?什么作用?总不会是暖床吧?”
江陵在“人”字上加重音,语调中的讽刺显露无疑。
楼清霄意识到修士话语的歧义后,不由呛了呛。
尽管他知道江陵有意误解,可想到某个必然一直观察江陵的人,仍断定自己要倒霉。
修士也被江陵的反应噎住了下,方道:“这是上个陛下的命令。已有百年之久。我等不过是遵循罢了。”
江起澜给与下属的最高的命令,是寻找一本书的作者。
远处的琴声动人,修士的解释同样娓娓道来。
江陵记起自己在白帝城中读过的那本《俗世异闻录》。
江起澜看重极了那本书,留下不少批注,他怀疑那本书的作者是古修士,从万年前活到现在。
江陵认为这不失道理,不过仍旧很荒谬。
江起澜为修仙太过殚精竭虑,但凡有丝毫可能都不愿放手。
江陵却与之相反。
对方的解释自有完整的逻辑在,江陵沉默地听完,无视了他的暗示,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那就是有人希望能竭尽所能地了解自己其他的需求,从而达成友好协作的状态。
可是……
江陵对着修士微笑:“你们明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一抬头就能看见的那把半透明的巨剑和朝堂的变动向人暗示了他需要的价码,他们不可能没有察觉。
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答应他而已。
他们希望他回到正轨,仍怀揣着不愿妥协的念头。
风吹拂,带来阵阵凉爽,好不惬意,吹起柳条,吹皱湖面,吹不动此地人下定的决心。
送礼的修士被派出来前就有预期,表情不带变化,四方灵气汇聚成成囚笼,由大变小,束缚江陵行动的方向。
而他手中的飞刀发出阵阵鸣响,一柄接着一柄,精准无误穿过囚笼的空隙,刺向江陵。倘若江陵一动,手中的另一柄就会击上前一柄,使之调换方向,再击中江陵。
飞刀中暗藏的阵法就在刀相撞时联接在一起,试图网罗江陵。
又一个。
江陵在心中默默记住,闭眼又睁眼。
他动都没有动一下。
修士的飞刀无声反弹,鲜血喷溅出一条直线。而他轻薄如一片落叶,飘在地上。
而作为赠礼的楼清霄没有动手还完好地站着,血可沾不到他的身上。他不理会地上躺的人,微微一笑,眼尾上挑,眼中没有丝毫害怕,反而显尽从容自我介绍道:“在下,苍生。”
楼清霄低着头拱手:“愿为陛下尽绵薄之力。”
这个人的反应……也挺奇怪的。
近来江陵总是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人,那琴师是一个,眼前又是一个。他都要把奇怪当成自然了。
江陵扯扯嘴角,动用了因果本想先看看死去的修士,却转向了楼清霄。
可他的眼睛触及楼清霄时,不是只看他想要看到的东西,反而把所有事物都了翻过来使之毫发毕现。
楼清霄在这个世界的过去从头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闪过:
一片荒芜的世界,创造万物的神兽,紧随其后背叛和死亡;还有对方痛苦的神情以及最后云淡风轻的微笑……
某种强烈的警惕感在江陵心间升起。这是头一次天道如此不受控制。
江陵在触及的刹那立刻停住,但是晚了。仅仅凭借着他看到的一部分,他也明白为什么对方的过去会在眼前翻转。
楼清霄肯定也感觉到了被窥探,可他继续微笑,只是微笑。
江陵看不出笑容里其他的任何内容,唯有一片荒芜。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不对,有的人试探他是否像江起澜那样有求仙之心。他们却没有想过,从来找不到的人为什么现在有了踪迹。
不排除病急乱投医的可能,但同样有可能是楼清霄做得极为谨慎,他有意引导,也很可能让旁人认为“古修士”只是个幌子。
既然如此,那些人自然无法感知。
江陵始终无意探究,也不去纠结究竟是哪种,收回看楼清霄的目光,转而扫过地上的尸体。
他眨了眨眼,认为自己确实需要见下瀚海的修仙书院的院长了。
再多的想法也不必在他人面前展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