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地揭过:“确实如此。”
“你们呢?”卫琅反问。
老人锐利的目光射向卫琅,却没有出言阻止。也许他也想知道卫琅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我是桃源城的人啊。”秀秀愉快地说。她扬起唇,两个酒窝又浮现。
卫琅哑然失笑。他同样轻松而畅然地答复:“那真好。”
起码桃源城能被其中的人称为家。
“嗯!”秀秀感觉到卫琅的好意,使劲点头。
卫琅问老者:“那么老先生呢?老先生是哪里人,可以告诉我吗?”
居然就这样直接问出了口。
老人觉得匪夷所思。他审视卫琅。
下午穿过树荫的阳光柔和照抚土地,卫琅的目光明亮却不刺目地注视老者。
他就这样把自己的目的展现在老人的面前。
卫琅不想利用什么,也讨厌利用什么,如此地告知自己的目的。若他有心做些什么,大可得知祖孙关系后趁老人不在询问姑娘,但是他没有,只是当着老人的面追问。
他知道老人对他已经很警惕了,却还是抱着这样无用的宽和。
老人所经历的事情让他不会再轻信他人,他所经历的时间又让他多出一份看人的本事。何况卫琅展示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此番就是理智和直觉两番来回拉扯。
老人盯着卫琅的眼神,像拿刀刮骨。
少有人在如此的目光下保持冷静,卫琅仍旧平缓地看着他。
大概是常常被一些聪明人审视,他反而对此习以为常。
两人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形的较量,刀光剑影,层出不穷。
很久后,老人移开了目光,用仿佛被沙砾磨过的嗓音答复:“我是来自初决北区的。”
初决盛产灵矿,北区又是矿石最密集的地方。北区的凡人生来就是矿工,他们的子孙也世代在挖矿。
毫无休止的劳作,高浓度的灵力排斥环境是构成初决北区人短命的重要因素。
比较来看,眼前的老人是难得的长命了。
卫琅笑容微敛。
当一个人不知自己生活为苦难时,自然不会想着抗争。
初决就是如此。
为修士奉献是光荣,为修士挖矿是证明自己价值的事情。
他们的一生生来就是这样的,所有人的生活都是这样,没有必要反抗。
不正常取代了正常,痛苦绝望常态化,并且以为这才是常态。
北区人传承千载有余的价值观是初决对王朝覆盖下的土地的控制力的体现。
倘若说初决执行的是所谓的愚民政策,那么北部就是被教化得罪严重的一个区域。
卫琅不再说话。仿佛只是这一个回答,他就知道了老人曾经的经历。
老人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少年一定是一个聪明的人。不仅如此,他还要有足够能跳出初决王朝的桎梏的身份,才能看清楚被静水掩埋的深流。
但他与周围又是如此格格不入,不论是衣着、气质还是容貌……
老人的声音骤然冷却:“你有什么目的?”
老人质问卫琅,卫琅看着周围。
一切都是那样宁静。
阳光下染盆里的水面闪着碎光,竹竿上的染布和屋上的旗帜一起飘摇。
仿佛时光正好。
而秀秀因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交流什么,自发玩耍。
卫琅看着姑娘掰着自己的手指玩,看着她无忧无虑的笑容,忽然明了,桃源城是一群人互相舔着伤口的地方,因为经历过太多,所以每个人都很珍惜现在的光阴。
而老人正在在维护来之不易的生活。
卫琅同样很希望自己不会成为对方生活的破坏者。
“目的……”卫琅笑笑,“如果我有什么目的,那么我要找人。找与我失散的同伴们。”
卫琅顿了顿:“除此以外,我还要找一件东西,一件也许会被当成宝贝实质上却不是那么美好的东西。”
老人听了他的话,绑布的手一抖。
卫琅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从某种意义上,卫琅已经非常坦诚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也敢于为自己的判断负责。
老人一句话不吭声。
卫琅并不失望,笑笑。
老人搅着一盆染料,满池的染料颜色怪异,他不看卫琅,盯着染料里的水:“你走吧。”
过犹不及。
卫琅向他点点头,不再打扰,自行离开。
临走前他说:“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