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逑抬头,望着被长生剑强行压下的天雷,道:“阿琅知道吗?长生剑,有一个不为任何人知晓的作用。”
“迟越和铸此剑,意欲引雷,携凡人道侣飞升。”随着君逑的声音,雷电越来越大,他的话语几乎被淹没在雷电中。但卫琅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可我不必利用长生剑。”
君逑向天空伸出手。
万千雷霆昀光犹如受到指引,汇集在君逑的手中,然后顺着手穿透他整个人。
明亮的光芒仿佛要吞没一切,随之而起的狂风刮到人的脸上,人们不得不闭上眼。
与之相反,卫琅强迫自己在这狂风中睁大眼。
君逑头顶的白玉冠被劈裂开,碎裂在地上,长发被狂风吹散,绕过他分外淡泊的眼,然后散落在那近乎发光的长袍上。
卫琅望着君逑。君逑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衣袂翻飞似要羽化,又似遗世独立。可他遥然立于高台之上时,却回望着卫琅,朝他微微一笑。
刹那间,乌云不甘不愿地散退了片刻,白昼的光辉显现,又有星辰辗转相映一瞬,就隐没在再度袭来的乌云中。
以天雷锻骨,以星辰炼身。
凝望着君逑浅色的瞳孔,看到他的微笑,卫琅清楚地感觉到他整个人身上有什么不一样了。
像是困于囚笼中孤芳自赏的鸟儿,有一天终于愿意飞出那本就困不住它的囚笼。
束缚尽数解除。
怪不得江陵说君逑能成为他的师尊。
卫琅垂眸,指尖再一次粘上了手腕的血液的时候,血液也变成了淡金色,卫琅用这血液划下了最后一笔。然后,强行凝固了图案。
星辰的图案在卷轴上亮起。
雷电声再度响起,不断地劈着长生剑,试图越过剑,劈到卷轴上。
卫琅看了一眼卷轴上的文字,又望了眼君逑,朗声道:“……以你我两人为证……我愿拜此人为师。”
卷轴消散在了空气中,但是其上的文字和用血液谱成的图案冲向了天空之上。
雷电转换了方向,直直地劈向了那个图案,但是图案纹丝不动,上升到了天空之外。
星辰的图案在云端上,遥遥俯视这一切。
天空中的雷电跳动了几下,乌云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散去。
又是一片晴空。
天空万里无云,澄澈得不能再澄澈。微风也已经消失。
君逑站在高台之上,目光宁静悠远,如一首漫长的、已经褪去颜色的诗歌。
卫琅看了君逑片刻,主动上前地攥住了他的手。
修士尚未从那样的场景中回过神来,他们久久忘记言语。
雷劫涤练后更加坚硬的长生剑自发地飞回了君逑另一只空置的手中。
容止反应得很快,他用食指指向君逑:“不管你什么手段控制了长生剑,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见证,你最好还是把你做的事情都交代了。”
修士们在沉寂间恍惚地附和,隐约形成了千夫所指的势态。
墨小宗主只想快刀斩乱麻:“君逑,我没有想到你是一个这样的人,你辜负了父亲的信任。”
说着,墨小宗主向容止道歉,鞠了一个躬:“止帝,是我治下不严,让你见笑了。”
“没事,世人都被君逑给欺骗了,是君逑太会伪装。”容止心慌意乱地扶起了墨小宗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幸亏连天道也看不下去君逑的恶行了。”
这边墨小宗主和止帝在上演冰释前嫌,那边修士们在上演正义申讨。
可惜彼此都六神无主,戏码唱得僵硬而古怪。
卫琅扫过了一眼这幅画面,如在饭后茶余闲谈般询问君逑:“师尊,你让长生剑认主了吗?”
君逑回答他:“没有,长生剑是旁人的本命剑,剑主未死,我不能让它认主。而且我不是剑修。”
那为什么他能如此称心应手地使用长生剑呢?
卫琅不太明白,却没有询问。
这两个人同样得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如出一辙地漠视了周围的所有恶意。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人很难不心生怨怼。
墨小宗主咬牙切齿,容止脸上的笑像个面具,连群众修士斗殴产生了一股愤怒。
可未等他们发难,卫琅便打量向他们,又再度忽视了他们,只询问君逑:“师尊觉得呆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吗?”
在这样的阴谋诡计中待着,被这样一群伪君子暗算着,有什么意义吗?
卫琅双眼明明白白这样问君逑。
“我知晓了。”君逑向卫琅颔首。
他回复卫琅:“我赞同你的看法,但还差一点。”
君逑的目光穿过空间,望向执法堂,执法堂内,破碎的审判石被阵法很好地维护了起来。
“既然它因我而碎,那么我便补全它,算是因果两清。”
君逑话音落下之时,在场之人无人能看到,审判石变得明洁如初。
这行为不会让归一宗的人感到感激,却能让君逑厘清因审判石结下的因果。
结束了。
君逑轻轻地笑了一下,温柔至极。在这种情况下,显得又是那么诡异。
他攥住卫琅的手,像哄小孩一样哄卫琅:“不想看到这里的话,闭上眼睛,过三秒再睁开,就会看到不一样的地方了。”
卫琅依言听从了他的话,闭上了眼睛。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两个消失不见。
徒留满地混乱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