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弯腰动作僵硬的一个个拾起,重新放在纸袋里,抱进大厅搁在岛台上。倚靠着转身凝望地面一片狼藉发呆。
过了一会机械般开始收拾,先扫去碎瓷片,用抹布擦干水渍,红丝绒玫瑰重新插入花瓶。一切都修复的完美无缺,但下意识开口想要呼唤时才发现这里只有自己。
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这栋小洋房有这么大,大到说话都有细微的回声,太安静了,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家。
露台茶几旁的椅子再也不会随着微风飘来混着玫瑰的清茶香气。餐桌对面空荡荡,再也不会有人吃饭时和他谈论莎士比亚诗集。相邻主卧的门再也不会早早敞开,已经没有人每天好脾气的叫他起床了。
一副餐具一个茶杯一个枕头一个人。
挂壁时钟转的飞快,阳光透过窗在墙面来回走过,玫瑰见证时间盛放又枯萎,焦黄干瘪。
只有露台上那支‘阿芙洛狄忒之心’还强撑绽放,他坐在铁椅上亦如往日交叠双脚交叠架在栏杆上前后晃荡。
手中托举在眼前细细端详的却不是诗集,是小提琴八音盒,它正悠悠旋转,迷你琴弓来回擦过羊肠弦,刻骨的旋律流淌着,是《一步之遥》啊……
指尖摩挲拂过‘阿芙洛狄忒之心’花瓣,轻柔的像抚摸那人脸颊。
时间飞逝,教会批准的假期已经来到尾声。
伦纳德提着皮箱站在玄关转身回望,视线扫过一圈,恍若看见了沙利叶曾在这里活动的虚影轨迹。
箱子里装满了为他买的小番茄,伦纳德没吃,像是对他能回来一直抱有隐秘的期待,万一他在傍晚推门进来发现我自己吃完了,肯定会生气吧。
想到这,他唇角不觉上扬,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幸福微笑。
手中是精心包装保护的‘阿芙洛狄忒之心’,已经半蔫,但沙利叶还没见过呢,也要带着。
背对着一步步退出玄关,不舍,但又无可奈何。
咔哒一声门锁合拢,彻底斩断微弱的玫瑰余香。
钥匙也被他掩埋在门前枯萎的玫瑰根部土壤里。
他在暮色黄昏里乘上蒸汽列车,斜斜倚靠最尾端瞭望台栏杆,在蒸汽嗡鸣的余声里细细分辨掌心提琴八音盒细微的叮咚音声。
海风撕碎橙红色的云絮,风帆扬起,‘幽蓝复仇者号’借着最后的涨潮驶离港口,黑蓝头发面容粗犷的船长怒喝催促船员,只有他知道甲板之下船长室最深处藏着一尊被红丝绒层层包裹的水晶棺椁。
夜色中,黑发绿眸青年提着行李箱手中攥着玫瑰,独自行走在空荡的廷根街道,倒春寒下雪了,回到纳西索斯街,驻足久久凝望,头顶积雪,视线落在左边连排房屋上唇瓣嗫嚅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芙洛狄忒之心’被插在一进门壁炉上最显眼位置,细长花瓶旁就是精致小巧的提琴八音盒。
黑荆棘安保公司大厅,黑发绿眸青年面色沉重讲述着什么,在场众人皆垂首气氛一时沉重,黑发蓝眼的高挑女人率先迈出一步,在胸口滑出黑夜圣徽:
“让我们祈求女神祝福他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帕列斯眼看逐渐沉默寡言的伦纳德沉沉叹息。
黑夜安排的二级封印物‘心坟’计划,启动。
不能短时间偷走太多记忆,不然这小子会变成白痴。
祂飘出睡梦中伦纳德身体,向他伸出手,丝丝缕缕的记忆一幕幕钩织成线抽解剥离,雪夜初遇、绯月异变、一起追查‘玫瑰集会’、厄舍府、马戏团……
一切的一切如蚕丝般逐渐缠绕成茧,钝刀割肉般阵痛又清晰,每当日光透过纱帘微微拂动,伦纳德起身揉了揉眼睛,茫然四顾,心头空落落的却找不到源头。
路过壁炉时视线停留的时间逐渐缩短,再到轻飘飘的掠过,直至彻底忽视。
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不再为它停留丝毫,‘阿芙洛狄忒之心’一瓣瓣凋零,落在壁炉上,徒留一根焦黄干瘦的刺茎,完全枯萎再无生机。
黑荆棘街边花店换上应季水仙又撤下,初蝉钻出蛹壳,羊绒外衣收进衣柜顶层。
换季大扫除,伦纳德扎着袖子裤脚口罩覆面只露出一双碧绿宝石瞳。手中扫帚挥舞不停掸灰,累的叉腰扶着壁炉休息。
目光无意扫过壁炉上枯萎的干花尸体,以及积了厚厚一层灰的八音盒,挤眉弄眼硬是没想起来,挠了挠后脑问:
“嘿老头,你知道我啥时候买的花吗,这么有情调……还有我不记得我还买过八音盒啊?”
“也许是你在梦里买的。”
“诶诶,虽然我睡姿很烂但是我会不会梦游还是很清楚的啊。”
“丢了吧,反正也没用。”伦纳德捏着细长花瓶随手将枯萎刺茎抽出投到远处垃圾桶,晃了晃花瓶,又眯眼朝里望了望:“一滴水都没了,瓶也丢了吧,懒得刷。”
“这是啥?八音盒?”
处理完花瓶转眼投向旁边积灰物件,草草打掉表面积灰,凑到耳边,“这样不响啊,不会是什么模型吧。”
说着他就要再做投篮状,目标瞄准角落垃圾桶。
“咳咳,这有发条钥匙,看上去是手摇式。”帕里斯忽的出声提醒。
伦纳德已经聚过头顶的动作顿止,收回眼前仔细端倪,还真让他发现了摇柄,只是齿轮似乎受潮老化生锈了,发出的咔嚓咔嚓声响似乎下一秒就会散架。
发条滚动奏响沙哑卡壳的探戈舞曲,磨损的锡点随着金属音梳的震颤发出簌落细响。
“这啥啊,难听死了。”
随手丢在一个角落,随口哼起小曲转身继续打扫别的地方去了。
“一闪一闪亮晶晶~”
“漫天都是小星星~”
帕列斯神情复杂注视着卡在墙角缝隙的提琴八音盒,偷盗的记忆需要载体,或许出于私心,祂选了它。
‘心坟’的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