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就说我找到了贝姬的线索暂时回不来,拜托你带猫回来。”
沙利叶畅想着明天的计划,思绪发散,突然拐弯问:“你看过马戏表演吗,明天是狂欢夜很精彩呢,就凭我的关系混一张票还是简简单单,你可以顺便坐下看看。”
“我和你说,不要看那个大块头就觉得这里是草台班子,我兼职对工作单位也是考察过有要求的呢。这个马戏团也算是鲁恩头几家,如果团长稍微改正他吝啬的毛病,闯出鲁恩也不是不可能……”
耳畔边沙利叶说话的声音渐小,草浪波澜卷动,散在一阵风里。
伦纳德转头,身边人皮肤惨白唇瓣淡的没有一丝血色,体温又冷,有时候他真的觉得和自己说话的是一具尸体。
夜深了,早春夜晚露水重,还是冷。他动作熟练的起身为他盖上毯子,弯腰抄过膝弯,左臂托住后背,右臂穿过腿弯,起身时轻轻颠了颠调整重心。
沙利叶下意识揪住他衬衫前襟,鼻尖距离敞开的锁骨仅一指宽。
凉凉的,痒痒的。
近在咫尺的脸颊可以看见细腻如瓷器般的皮肤,月下映射着非人质感,却又被粗暴伤疤破坏殆尽。
伦纳德无声凝视,目光温柔描摹过每一寸,爱怜惋惜,以及角落生出的罪恶侥幸。
属于我的人偶,
睡着了。
贝克兰德北区佩斯菲尔街。
唱诗班的晨祷歌声自圣塞缪尔教堂飘扬,祝福街边每个行走忙碌工作的人。
却有一人在涌动人群中十分突兀,静静停在教堂前,皮肤古铜,黑发褐瞳,头戴礼帽一手持杖一手夹书。
阿兹克·艾格斯面色犹豫,像是回忆思索着什么。他刚结束鲁恩帝国理工大学的导师组投稿辩驳事项,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这里。
自打那天昏迷从教堂醒来,他一直在做一个梦,诡异的重复的梦。
醒来时枕头总是湿的,呼吸急促,情绪如决堤洪水般激烈涌动,一旦回想,不仅一片空白还会引发剧烈头痛。
他尝试去医院看医生,然而医生只说可能做噩梦了,开的永远是安眠药,甚至让他向神明祈祷。
祈求安眠……黑夜女神吗……
“这位先生,我看你在门口站了很久,需要帮助吗?”招呼他的是一位约莫四十岁的男子,站在大门前的楼梯上,蓝眸幽深五官深邃,莫名很顺眼。
阿兹克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袍,或许这大概率是一位主教。
“如果感到困扰,不必信仰祂也可以祈祷,我想这一切都是女神的指引,祂指引你来到这里……”
主教伸手引向教堂深处。
两道清晰脚步声落在空旷中殿内,阿兹克感叹于穹顶壁画的壮阔同时对周围环境生出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怎么准确去形容那种不适感——排斥。
两人停在黑夜圣徽前,恍惚面前圣台是不是低了点,阿兹克暗暗将其与回忆里的画面比较,先前接待他的也不是这位主教先生,似乎是一位黑发黑眸的女士。
记忆画面迷糊不堪,诡异的失眠症状似乎也影响到了海马体储存记忆。
“您只需闭眼坐着,冥想十分钟,这是女神喜爱的精油,涂抹在太阳穴能帮助大脑深入放松。”
主教递来一支小巧精致玻璃瓶,其中琥珀般澄澈细看又如同凝望深渊幽邃的紫色充满神秘令人遐想。
“好美的颜色。”阿兹克的目光像被勾住般深深吸引,指尖不自觉触摸抚上瓶身。
“主要成分是紫罗兰,配上熏香蛇骨,羽毛百合,一些苹果块,制作方法很简单,您需要的话可以带一份详细配方回去。”
“紫罗兰?”阿兹克眼中划过一丝疑惑。
不等他继续发问,主教和善微笑,深邃蓝眸似有深意徐徐说道:
“或许于您来说,称呼它冥河花更合适些。”
“冥河花……”
阿兹克默念着,字句在唇齿间滚过,大脑记忆闪回,自动浮现出一条笔直、宽阔、虚幻的幽暗河流。两畔生长珀紫色花海,瓣尖荧光顺着茎脉逆流飘散空中。
“这种花朵历史悠久,据考究从第四纪早期便存在,一直繁衍到如今,因信仰迁徙更改过学名。”
“我对历史也稍有研究,不过这看起来更像是您擅长的领域。”主教谦虚微微附身,视线落在阿兹克臂弯里的历史研究报告。
“您谦虚了,我对植物演变上并没有多少研究。”
紫罗兰精油的香气环绕穹顶,钻入鼻腔,随着血液的流动漫步全身,冰凉的触感像是跨入冰块漂浮的水池沐浴,寒气刺入骨髓。
精油香氛渐渐消散,阿兹克煽动眼帘,褐色瞳孔轻颤,深深吐息,心神宁静。
看来冥想在调理失眠上似乎真的有成效。
主教毫无征兆突然出现,立在他身侧,笑容仁慈睿智。
“这边请——”
迈出圣塞缪尔教堂时,不禁被耀目阳光刺到,世界都清晰明亮了,像是经过了一场漫长又深沉的睡眠。
教堂阶梯前路过两位青年,一位及肩黑直发,漆黑瞳孔,一位慵懒黑卷发,碧绿眼眸。
他们说笑着经过,阿兹克的目光无意擦过黑眸青年,对视半秒一触既分。
右侧肋骨伤口突然发作,钻心剜骨般的痛楚直冲心脏,一下下怦怦跳动着随疼痛潮起潮落。
手捂侧腹无法控制躬身蜷缩,再抬头二人已然走远了,飘逸风衣后摆随风舞动,三两片新叶卷落,夹着一张从黑眸青年口袋滑出的鎏金票根盘成地面小风旋。
青年浑然未觉,谈笑宴宴,阿兹克想开口提醒却痛的无法动弹,冷汗涔涔,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得目送他消失在视线尽头。
剧痛奇迹般很快稀释,阿兹克撑着手杖,弯腰拾起脚边票根——‘马戏狂欢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