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又没人了,远处的万家灯火让周围显得更安静,华衿动了动腿,大概因为在雪夜里坐了太久,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冷,只余麻木。
一辆车碾着雪疾驰而过,华衿回过神来。
该回去了。
她慢吞吞地把烟花和火柴盒塞进羽绒服口袋,正想起身,余光却看到那辆疾驰过去的车又开了回来。
……
孟宴臣已经开着车在东陵北城区转了一个多小时,韩教授说联系不上华衿之后,一种莫名的不安油然而生,充斥在他的心口。
第二次失手打碎玻璃杯后,他终于忍耐不住。
“宴臣,你是不是多虑了,小衿去找她妈妈了,安杭就住在北三环的清陵苑。”
“那为什么关机。”
“这…可能是母女两个聊天没注意到手机没电吧。”
“她没有用我留的车和司机,我去找找,如果你联系上她,我就回来。”
孟宴臣在清陵苑附近绕了好几圈,心下安慰自己,兴许华衿就是因为跟妈妈长聊,忘记看手机罢了。
他在偌大的城市里找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更别说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鲜少有人在大街上徘徊。
他松了一口气,开车经过一个居民区,这里在清陵苑的西南方向,已经偏离到市区的路线,刚才遥遥看见这个方向有人在放烟花,这会儿倒没了,冷冷清清的广场上寂静无人。
孟宴臣收回看向后视镜的目光,半晌,突然踩了刹车。
是有个人在路边的长椅上吗?
好像没有,那一晃而过的白色,是雪吗?
是雪吧。
他掉头开了回去。
越来越近,皑皑苍雪中,一个白色的人影浮现,白色的羽绒服和浅蓝色的牛仔裤在视野里越发清晰。
孟宴臣明明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对着从没见过的陌生打扮,心跳愈烈,生出不安的直觉。
他下车跑了过去,看清那人的脸,大脑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
“衿衿,衿衿,你还好吗…”
孟宴臣捧起华衿的脸,只觉得像捧着一块冰,她慢吞吞地抬眸,眼睫上的雪片落下来,融化在他的指尖。
“你怎么在这里?冻坏了没有?快去车上,还能不能走?”
孟宴臣脱下自己的羽绒服裹住华衿,搂起包成一团的她,大步流星把人塞进车里,只恨暖风不够热烈,吹了半天她的手还是冰凉蜷曲着,苍白的脸上蔓延出不正常的红。
“在这等等我,我们马上去医院。”
孟宴臣有些慌了,他握着华衿的手,怎么也捂不热。她又一声不吭,表情木讷迟钝,像注视着他,仔细一看,瞳孔却没有焦点。
他小跑着去便利店买了热饮,回来时,华衿已经意识回笼,她侧头看向冒着风雪跑近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豆奶,趁热喝一点。”
纸杯温热,让麻木的双手逐渐恢复触觉,他的手却比豆奶更加温暖,及其自然地握了她一下。
不是梦。
“不喜欢豆奶还有别的,咖啡奶茶?粥?看看想喝哪个?”孟宴臣打开手中的纸袋。
“你…怎么会在这里?”
见她开口,孟宴臣松了口气。
“韩老师说你关机了联系不上,我出来找找。”
“你知道我在那里?”
“不知道,所以就在附近转转。”
“……”
华衿把脸往羽绒服里缩了缩。
“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你又生气。”
“没有生气,没有生你的气。”孟宴臣苦笑一声。
他分明是气自己,气自己坏心预谋,到头却不敢付诸行动,华衿问出那句话时,孟宴臣也想过把一切告诉她。
告诉她,他们真的很相爱,是很亲密的家人,是彼此生命里很珍贵的日光。
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他每天都非常想她,每天都因为她的冷待而难过不安。
他是31岁的孟宴臣,知道许多未来会发生的事情,无论多么不可思议,他也多的是办法让她相信。
可他不敢说,只是让她耳闻,共情那个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自己,都让他难以忍受。
阴暗的心思与刻在骨子里的信条撕扯着他,让他陷入自厌迷茫,陷入无尽自省,除了落荒而逃,避免露出更多马脚把她推得更远,他想不到任何办法。
“我永远不会…再那么对你。”
永远不会再企图用伤害强迫她走到自己身边,用控制欲填补安全感。
可华衿不能参透他的内心。
“你就吹吧,还永远不会再生气,你像脾气那么好的人吗。”
“我脾气不好吗?”
孟宴臣侧头看了一眼,她嘟嘟囔囔,缩在他的羽绒服里露出张别别扭扭的脸,咬着吸管不看他。
“你觉得呢,以前每次见你都黑着张脸,像烦得要死一样。”
“…有吗?”
“所以我才好奇,遇到什么麻烦能让你拉下脸做这些,你演得漏洞百出。”
“…没有演,起码你在的时候没有,能见到你,我是真的很开心。”
“……”
华衿又把头往里缩了缩,被暖风和周身的乌木香烘得有些脸热。
到医院楼下,她才再次打破沉默。
“…真的没有什么麻烦?”
“非要说的话,也有一个。”孟宴臣无奈道。
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来听听,不过分的话,我也许可以帮帮你哦。”
“有点过分,你大概…暂时帮不了我。”
他伸手给华衿带上兜帽,仔仔细细把自己的羽绒服也给她捂严实,看着她的目光温柔满含笑意。
“下车吧,希望以后可以得到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