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被这一声惊醒,猛然睁开眼来,只觉心鼓擂动不止,似做了场惊天大梦。他费半晌定下了神,方见东唐君和衣坐在床边,正阖眼深思着,烛火映着那侧脸,竟觉得似梦非梦。
李镜凝看许久,想要唤人,一提气,却觉胸口窒痛难当。
东唐君察觉动响,两眼一张,侧身躺了下来,含气往李镜耳边一吹,李镜顿觉浑身一松,桎梏顿解。不待他说话,东唐君已拦腰将他抱了过去,低声问道:“醒了,睡得好么?”
李镜心绪甚是不宁,只微微摇头,他见外头夜色大浓,四周摆置熟悉,心知是回到湖府中来了,便问:“我们回来多久了?”东唐君答道:“有大半日了。”他说着将人拥了一拥,凑在李镜额前亲了一下,又问:“睡得好沉,梦到甚么不曾?”
李镜本还心疲力乏,被他这举措一弄,登时倦意尽散。他少时寄住湖府之中,与东唐君亲密无间,两人或一榻而卧,或伏案同眠,这种种情状也不是没有过,却半分不似这样如坐针毡。李镜往东唐君肩上一推,说道:“没梦到甚么,让我起来罢。”
东唐君却道:“都这时候了,起来做甚么?睡下罢。”说着也不肯松怀,一手揭过被褥来,将二人一并盖住。李镜心弦霎间绷得紧直,只觉这怀抱如泥沼也似,陷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挣着身说:“我睡不着,让我起来。”
东唐君也不答可也不可,单手扣在李镜腰间,将人定抱怀中。
李镜一时挣动不开,心底怒极,横眉喝道:“你到底想怎样?”东唐君低头说道:“睡不着,不睡便罢了。我们似以前那样躺着说会儿话,不好么?来,阿镜你告诉我,集月潭宫里爷爷给了你甚么?”
李镜心知这说的是秦恕赠了金石琳琅那事,他掂摸不清东唐君心思,怕言多必失,便道:“我没话好跟你说。”便别开脸去,避而不谈。
东唐君一手勾住李镜下颔,搬正他脸来看着自己,问道:“小太子,你是不是想找个地方困住我?仙骨万寿,你想要困我多久,嗯?”
李镜眼中冷光一转,抑着声叫道:“我不拿这些对付你……”东唐君截口便问:“那你要怎么对付我呢?”
李镜一愣,哑然失笑,望着他说:“怎么对付你?东唐君想我怎么对付你?我对你的情分深如父兄一般,我为甚么要想对付你!我从未想过这种事,难道你想过怎么对付我么?”东唐君闻言眉头一攒,忙道:“我……”李镜却忽然“啊”地一声,佯作顿悟,冷冷哂道:“是了,是我糊涂。我何必多此一问呢?这连番祸事全累在我身上,不都是你所为吗?你不止想过,你还费尽心思想了好多!”
东唐君一手抵住李镜颈后,几可贴在他唇边说:“你让卢绾跟李弈传话,认了那些祸事都是你做下的,是么?”
李镜道:“是,你不就是想让我揽下这些事,回不去韶海,困死在这里么?这难道不是如你所愿么?”东唐君盯着他半晌,轻声道:“阿镜,我只得这法子护你周全。”
李镜听他说这些恶行似说温情话一般,只觉愤怒直涌上心头,想道:“这人图谋四海,无异于灭我族兄,如今害我至此,竟还说是为护我周全?”李镜越想越恨,低声叫道:“谁要你护我?我只跟我父兄存亡与共,不要你赏的苟且偷生,走开!”说时罡气一运,猛震开东唐君手臂,支着身就要起来。
东唐君哪里由他?一手擒住李镜肩膀,使力一掼,将人搡回榻上。李镜撞得后背生痛,一侧身翻坐起来,握拳照面打去,东唐君早有计量,分毫不躲,等一拳砸至眼前,一下将他手腕扣住,脸颊贴住李镜手背,轻轻摩挲。李镜心中悚然,猛地将手回夺,却不料东唐君趁时借力一送,李镜登时坐身不稳,往后一仰,跌在褥上。
东唐君顺势压了上来,一手挑住李镜下颔,头一低,将人深深吻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