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镜一怔，陡然想起这时节该是东唐君于上霄述职之期，只因自己的祸事给耽搁了。他听说九天来使，不觉心中一愧，忙催道：“上霄的人，你快些去罢。”东唐君却笑道：“上霄的人何等清闲？半个时辰前才去一个，这回又来一个。”

青衣童子道：“他说是易水都司的人。”东唐君神色微变，只得与跟李镜说：“阿镜，我去去就回，待晚些了还来看你。”便起身理衣，与童子出去了。

东唐君到了水楼，正见莲子站在门外，低声回道：“人在里面候着呢。”

东唐君也不领人，径自进去了。见内室立着一男子，黛蓝锦衫，鎏金高冠，眼目凌厉，薄唇似削，如此容貌，笑起来自带三分锋锐。正是上霄易水都司的丹悬真君。

他见东唐君进来，便亟步走到堂中一揖，说道：“不日前听说东唐君负伤入关，今日特前来看望一二。”东唐君忙上前挽住，笑道：“伤情并无大碍，多谢真君挂心了。请座吧。”

两人便在席上坐下，东唐君唤人摆上茶具，亲自斟煮，先给丹悬真君请了一回茶，才说：“真君走这一趟，断然不是为此闲事。你我共事许久，也深知彼此秉性，且直言罢。”

丹悬真君笑了一笑，从袖中取出枚金丝流苏的白玉令，轻轻往桌上一放，说道：“天帝说此局已开，特命我来问东唐意下如何？”

东唐君看了一眼玉令，又望向丹悬真君，似笑非笑地反问：“意下如何是指？”

丹悬真君道：“东唐君两千余年施好应求，方立有功德名声，有此仙名威望。此事一起，诸般尽毁，天帝怕东唐君临阵倒戈，不愿应命。”

东唐君正色道：“烦请真君回禀天上，东唐自幼寄身淮水，后受天帝敕命，身负重任，潜运多年，丹心未改。若是为臣，上承天令，东唐万死不辞；纵是为子，身奉父命，也断不可违。”

丹悬真君含笑道：“得闻湖君此言，天上定然大悦。只是天帝继统九天时，曾将天祖帝七子五女一个不留，全部投了业火井，落个形魄俱焚的下场。如今要收四海，定然也要斩草除根……东唐君与韶海两位太子，一向情谊匪浅，倒真舍得？”

东唐君道：“这不是第一回，我有什么舍不得？”说着将两个茶盏放在一处，他手点着杯沿，长指一挑，将其中一个杯子挑翻，说道：“天帝早晚要收得四海。一边是四海归一，一边是意短情长，孰轻孰重，岂不一目了然。”

丹悬真君将两盏茶看在眼里，又抬眼瞧着东唐君说：“东唐君可真这样想？”

东唐君微微笑道：“那真君觉得我是怎么样想？”

丹悬真君但笑不语，信手扶起一个茶盏说：“那就依仗湖君了。”说罢振袖立起身来，执手辞道：“本座要送的东西送到了，要取的话也取来了。湖君伤愈出关，不敢多加叨扰，先告辞了。”

东唐君点头一笑，抬手请道：“那我也不远送，真君请回罢。”便唤了两青衫童子进来送客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