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绾道:“七太子愿不愿呢?”李镜冷笑道:“你不过告个音信,又不是为我将四渎梭夺回,竟就开口要玄水珠,你何德何能?”
卢绾忙抱拳至额,正色说:“我为救人性命,实在别无他法了,只求七太子成全。但若救人得成,此番大德,我卢绾赴汤蹈火,虽死必报……”李镜一拨手打断:“你要救人,与我何干?非亲非故,我做甚么要管你的人死活?别白费嘴舌了,玄水珠不是尔等说借,就能借。”一掀衣袍,立起身就往外走。
卢绾心中暗叹一声。他早在灵修山时就听玉宇天君说了,要救白晓,别的东西都易寻得,唯有玄水珠这器物最难到手。卢绾暗想:“若是好借,又怎能叫玉宇天君都为此犯难?只待日后与他慢慢消磨,再劝再借,也不迟。”他便也不显急,快步跟着李镜出了街外。
二人走了一段路,忽见远方乌云翻涌,隐约有电闪雷鸣,好似黑浪扑压过来。那晌午朗朗晴空,眨眼之间,竟暗如子夜。
卢绾见天色突变,追至李镜身旁问:“为何布施云雨了?”
李镜不耐烦道:“四渎梭一遇风雨便发长鸣。我不布云雨,怎知它被藏在何处?难道我真跟着你满城认那老妖道去?”
卢绾一下明白过来,心道:“原来他带着我来,并非要我认那老妖道相貌,而是盘算好了,如果我说的四渎梭下落有假,他好方便找人算账。”又在暗下苦笑:“这海纳百川而生龙,怎生得他这般小肚鸡肠?”
卢、李二人各自打伞立在长街跟前,这时雨已如万斛银珠倾下,麻麻密密地打在伞面上,下得半刻,更胜似飞瀑悬顶。李镜寸步不走,卢绾也不敢妄动,立在旁边陪着干等。陡然一声长音破空而出!其声凌厉激越,跟重密雨声掺在一处,恍若金鼓连天。
李镜辨出声向,转身急往城东后街奔去。
他不驾雨雾,也行得极快,似对这城内坊道了如指掌,穿街过巷,熟稔有余。卢绾惯常在林间山野来去,步脚也不落其后,一路紧紧相随。
二人过了短桥,便到辞城东。东岸边有一段青石沿水路道,再有三两茶馆临水而筑,门前数种柳树,十分清雅。
辞城每至春夏,云雨稠密,但凡这些面河的街店,门面檐下皆设两步宽的辟水渠。雨水稀时,可见青叶浮花、银鱼嬉游;雨水密时,亦可防漫水。此刻茶馆里聚下许多躲风避雨之客,门堂极是热闹。
李镜到了桥头,游目四顾,忽然伫足不走了。
卢绾顺他眼光望去,见得一位玉冠素缟的清俊道士,立在馆廊之下,也朝他们看来。
那道士手持长伞,脸如傅粉,莞尔颔首间如有风神横溢。卢绾以为李镜为其姿容所动,轻声笑道:“七太子,你不是瞧人生得好看,心都给化了罢?”
李镜一眼也不瞅他,只问:“他就是那栖霞观妖道么?”
卢绾点一点头说:“是他。这妖道会行剔骨之术,唤做朝生,最擅活生生取人皮囊。”又在心底为那皮脸惋惜:“哪家的公子郎啊?生得貌比潘安,却是命如纸薄了。”
此时雨势骤小,鸣声渐歇。李镜将袖一振,拔步朝茶馆走去。那道士也打了伞压在肩头,迎着二人要过桥来,他行至跟前,忽然温尔一笑,说道:“烦请二位借个道来。”
李镜道:“借是能借,道长取甚么来还?”倏然出手成爪,直袭朝生肩头。
那朝生身法翩然,旋步一避,眼见着竹伞自他肩头滑落,将身影障住,跌在地上骨碌碌滚了两转,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李镜两步抢前,将竹伞拾在手中,遽然一合,甩往卢绾怀里。卢绾劈手接住,就见一阵云雾腾绕,李镜已往城外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