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光滑的盘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这已经是地丁今天打碎的第三个盘子,她想,她应该是生病了,身子忽冷忽热,头晕脑胀,手脚虚浮无力。
挨了总管一顿打骂,扣了半天工钱后,地丁被撵出了酒楼。
她拖着昏昏沉沉的身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雪里,昨晚上跑下山时,月色熹微,雪路太滑,她又跑得急,一路上摔了很多跟头,此刻,那些摔伤在身上发作,似要一股气把她疼死。
地丁吸气忍痛来到大树下,树枝上的猴子仍被她的被子裹着,只露出颗头来。
猴子双眼紧闭,似睡着了。
她便坐在树下等。
等了一会儿,头顶传来树枝摇动的声音,她立即抬头,被枝头落下的雪块砸了一脸。
猴子虽还是闭着双眼,但她见他睫毛颤动,应是醒了。
半年来,他都是这样,醒了也装睡,可能是不想看她。
“这是今天的烧鸡,比昨天的大一些,你记得吃。”
地丁将怀里的纸包掏出来,她一直捂着,还热呢。
“今天没有青枣了,我给你带了一个青苹果,你试试,酸酸甜甜的,也好吃的。”
地丁把青苹果放在树下,望着远方云层后的阳光,叮嘱猴子如果出太阳了,记得躲着点树枝上的雪水,别把被子和衣裳弄湿了,湿乎乎的容易发烧。
地丁本还想在陪猴子坐坐,她今天还没有给他说故事呢,可是她的头太晕了,想不起来要说的故事,只想睡觉。
“如果太热,就不要盖被子了。”
地丁已经烧得晕晕乎乎,意识不清,她嘟嘟囔囔,也不知自己说清楚了没,猴子听到了吗?
“热,被子,不要,不要盖。”
她零碎地念叨念叨,眼前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模糊,念叨着念叨着,她发现自己已到了家门口。
她头昏脑闷地进家,热水浸泡毛巾,将毛巾敷在额头,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睡着了。
“你这死丫头,尽然偷跑回来睡觉!”
赤火的鞭子啪啪抽打在她身上,原本就热的她此刻身上更是火辣辣地痛。
“娘,娘,我好像病了。”她难受得睁不开眼,虚弱地求饶。
“你学会装病偷懒了是吧?!看老娘不打死你!”
地丁在床上左滚又闪,赤火好些鞭子落了空,火气更旺,伸手把她拎起来,鞭子换成了刺条,猛烈地抽打她。
烧得浑浑噩噩的地丁因骤裂的疼痛,意识清明些了,她努力遏制自己本能躲闪的冲动,以免惹得母亲更加生气。
“娘,对不起,丁儿错了,丁儿立即就去干活。”
地丁跪在地上求饶,可是母亲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刺条抽烂了又换成棍棒。
棍子比地丁手腕还粗,一棍下去仿佛可以把她的骨头打断,地丁望着母亲高扬的棍子吓得瑟瑟发抖,但还是不敢躲开。
赤火蓄足了力,棍子朝贱蹄子挥去时,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她被压倒在地,脖子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猴子!不要!”
地丁见猴子忽然出现把娘亲扑倒在地,地上散开鲜红的血液吓得她从床上滚了下来,抓住猴子手臂,央求她不要伤害娘亲。
“猴子,她是我娘,你不要伤她,不要!”
在地丁的哀求下,猴子缓缓抬头,嘴巴、牙齿沾满了血。
见猴子桎梏娘亲的手松开,地丁一把将他从娘亲身上推开,背起惊恐的娘亲夺门而出。
她想背娘去看大夫,可是下山的雪路太滑,她又发着高烧,身上被刺条挂的伤口血流不止,跑着跑着,她脚下一滑,带着母亲滚了下去。
她本想护住母亲,可是头似乎撞上块大石,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身至医馆,江宁的医馆不多,这家医馆她记得,祖孙三代都是大夫,祖孙三人共同掌堂。
年轻的文大夫正倚在柜台上看医术,猴子蜷在床旁的椅子上守着他,应该是猴子送她来医馆的。
“猴子,我娘呢?”想起娘亲脖子流了好多血,地丁紧张地抓住猴子,害怕娘亲有个三长两短。
猴子没有回答她,而是把身子一歪,地丁看到了另一张病床上躺着的娘亲,虽然闭着眼,但是脖子上裹了厚厚的绑带。
“我娘她还好吗?小文大夫。”地丁忐忑不安地问远处的年轻大夫。
“伤口虽深,但幸好及时敷了草药,没有性命之忧了。”年轻大夫翻遍了手中的医书,都没有找到那病人来时敷的草药,于是他懊恼地又换了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