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内疚,我穿越失败,灵魂无法回归木星,又回不到这个身子,在外飘荡一会儿也会消散。”
谬灵快保不住了,山长多次下令让他们尽快穿回原世界,可是菩提老人却迟迟没走。这次,他在山长亲自监督下,启动了穿越程序。
可也许真是命中注定他离不开谬灵吧,在他灵魂即将穿过谬灵结界时,结界合上了。
穿越程序已开启,他的灵魂无法重回宿主,只飘荡在谬灵,灵魂无法独立存活太久,不出一个时辰,灵魂便会因缺少能量来源,无法自束成形,弥散逝去。
可没想到消散之前,竟被强行拉回了宿主身子,只是穿越程序开启后,宿主的身子和他的灵魂兼容程序已关闭,他的灵魂与身子已无法融为一体,无法从中汲取能量。
发出这些声音,已是他耗损了剩下的大量能量的结果。
焰筠见菩提老人是穿越者,立马起身跑到他身旁跪下,连连磕头求他救救女儿。
“求求您救救蓉蓉,求您救救蓉蓉!”
焰筠磕得地上满是血泪,她磕着磕着,突然踉跄起身,跑到灶台抱了一堆酒壶过来,扶起菩提老人靠墙倚坐,拔开壶塞一一送到菩提老人鼻下,哑声道:“老祖您喜欢哪个?我喂您喝。”
石壁上的寸心见状也接忙道:“我这里收藏了些非公子的解忧酒,请老祖笑纳。”
话落,寸心便将解忧酒缓缓输入菩提老人的口中。
解忧?是他最爱的解忧!
然而菩提老人再怎么努力,也尝不到解忧的味道,闻不见解忧的芳香,他甚至连酒从他喉咙里流过的滋味都感受不到。
可惜啊,可惜,临终前,他没能再喝一口解忧。
可惜啊,可惜,临终前,他们师徒没能再喝一口解忧,没能再酣畅淋漓,把酒言欢。
“我这辈子嗜酒如命,我以为天地间只有我一个人如此懂酒爱酒 ,没想到,能碰到你这个知音,你我品味相同,见解一致,每次同你品酒鉴酒都畅快极了!哈哈哈哈!真是不枉此行!不虚此生啊!”
菩提老人眼前浮现起昔日同云非一起躺在雪山酩酊大醉的日子。
可喜,云非那家伙,同他一样嗜酒如命。
可惜,云非那家伙,视如生命的不止酒,还有许多许多其它的东西。
可恨,云非那家伙,明明知道他是穿越者,还要同他一起喝酒。明明知道他在酒里下了毒,可还是同他一起喝酒。
“为什么?”
菩提同他一起饮下毒酒的那一刻,立即知道云非知道自己在酒里动了手脚。
爱酒如他俩,怎会品不出酒里加了其它东西。
“为什么?”菩提望着还在一杯接一杯畅饮的云非,不由抓住了他的胳膊,再喝下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士为知己者死。老师,我不想您为难。”云非醉眼朦胧,口吐鲜血地倒在菩提怀中。
他是他的师傅,是他的朋友,更是他的知己。
他了解他,如果不是无路可走,别无他法,他不会对他下毒。如果他的死可以解他困境,死又何妨?
“可是你的理想抱负呢?你还没帮谬灵百姓逃离水火,你怎么可以死!”
云非那家伙,真是可恶至极!
明知道是死局,可还是来赴约。
菩提老人痛苦地抱住云非,宇宙以他在木星的父母威胁他,他没有办法了,可他不想杀云非,他想逼云非杀了自己。
最后,菩提老人救回了云非,宇宙杀了他父亲。
山长说,是云非这个罪魁祸首逼死了他父亲,他该恨云非,该找云非报仇雪恨。
“是吗?”他红肿着双眼看向山长时,山长目光却闪烁了。
他们都心知肚明,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可是他们却不敢言,不可言。
“为了你的母亲,你也应该恨云非。”山长劝慰他,“你在水星是人下人,受尽苦楚,而你在这里是人上人,受世人信仰膜拜。你不该为他犯傻的,及时止损吧。你是聪明人,不可一错再错。”
菩提茫然地望着山长,他不想做人下人,也不想做人上人,他只想找个地方畅快喝酒而已。
他只想喝酒而已。
为了能继续喝酒,他对云非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云非死了二十二年了,他孤独地喝了二十二年酒。
一个人喝酒的日子真是没趣啊!
云非那家伙真是可恶!
明明遇到他之前,自己也是一个人喝酒,也能喝得尽兴痛快!可遇到他之后,再一个人喝酒就总差点意思了。云非那家伙真是可恶啊!
没有了他的聒噪,一个人喝酒真没趣。
听到焰筠惊怕着帮自己擦眼泪,菩提老人这才意识到自己流泪了。
他没想到他的灵魂竟然还能支配出这幅身体流泪。
哗哗哗!
地动山摇间,今辰布在嗜血洞外的结界被击破,一堆黑衣人杀了进来,莫止飞身同他们打斗,寸心试图吸噬这些黑衣人的血,却发现他们周身穿着密不透风的黑丝软甲,她无法吸噬到他们的血液,只能把飞向姐姐、莫止和菩提老人的兵刃尽量吸错位。
飞舞的兵刃间,菩提老人虚弱地望向远处床畔上昏迷的祁蓉,她是少年,是未来,是谬灵的希望。
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云非的冲劲,所以他害怕,他怕他和她都重蹈覆侧,所以他不敢收她为徒。
他曾问过云非,明明知道斗不过,为什么还要往前冲?
“我知道我斗不过,可是我相信终有后人能斗过。师傅啊,我始终坚信,邪不胜正!我多往前面冲一点,便可为后人多争取些希望。薪火相传,生生不息,终有一日,可以燎原!终有一日,云开雾散,天光地明。”
算了算,他两百二十七岁了,在木星被压榨了五十一年,又来谬灵压榨了别人一百七十六年,他过够了。无论是在木星还是在谬灵,他从来没有逃脱过被压迫的命运,他苟延残喘够了,他也想往前冲一冲,想掀翻压在身上遮天蔽日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