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主角受就是主角受,万人迷的身体也不是浪得虚名,刚刚通过窗帘看得不够真切,现在横陈眼前,让人眼前一亮。
江流景抱着衣服,刚碰到他,苏南阒然睁大眼,抓紧薄毯,惊恐道:“流景!?”
江流景安慰他:“南哥,没事了,没事了,沈总把你带出来了。”
苏南机械地转头,对上沈归慈的目光,大颗大颗地落下泪滴:“沈总……”
沈归慈坐到苏南身旁,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苏南十指死死陷进薄毯羊绒中,一脸血色褪尽,像一只扒光羊毛的羊羔,身体不停地战栗:“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说了我不要,沈总,我明明说我讨厌那样!谁都不听,他们三、三个……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
苏南一头扎进毯中,大声哭泣。现在是攻受之间的戏份,江流景自认和两位之间的关系还达不到当电灯泡的程度,准备默默退开,留出交心的二人世界,沈归慈撩起眼皮,一个眼神将人定在原地。
沈归慈指尖轻扣桌面,声音低沉:“阿南,一般人平白承太多好处,消受不起。”
人容易在失败时抱怨环境,成功时归功自己,常常将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好运当成理所当然。苏南颓然抬头,睁大无神的双眼:“可是我也付出了很多……您和他们不同,只有您,只有您是真心对我好……”
沈归慈坐在那里,明明像个对失言的小孩非常包容的长辈,可江流景就是看出他表情下隐晦的——不耐烦?
沈归慈到底爱不爱苏南,或者说,对苏南有没有一丝感情?
苏南眼睛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不停地哭,沈归慈将目光转向江流景,他压力倍增,只好蹲在苏南身侧,掖好毛毯:“南哥,大家都真心实意地对你——”
沈归慈打断他:“不对。”
哪里不对?他可是在陈述事实。
江流景在这个世界相处最久的是苏南,也受他照拂较多,本就盘算着让他循序渐进意识到一切,而不是立马告诉他,他只是身上的万人迷体质发作,感受到的善意都是别人在觊觎身体,和本人微薄的付出没有太大的关系。
江流景无视沈归慈,接着说:“只是他们有私心,别有所求,大人物们的善意都不单纯。”
沈归慈眉毛不耐蹙拢,掠过来的目光有如实质,让人喘不过气来:“要是再错,就要罚你了。”
江流景面不改色,心头却一跳,直觉所谓的罚可能不止罚跪那么简单。
他仔细回想今晚发生的一切,从踏进会所开始,到一声冷硬的“不对”,以及沈归慈提到的“世界的中心”。
沈归慈已经几次明示自己发现这个世界和苏南的异常,主动设下苏曜破局这一戏码的根本原因,可以追溯到江流景进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介绍沈归慈时“突然以强硬的手段摆平家族内乱,在A市布置天罗地网,并以长辈姿态对待苏南,取得苏南信任”。
沈归慈的行为动机就是原世界线的记忆,江流景是沈归慈观测对象之一,因为与原世界线行为不同,侧面印证原世界线的存在,而被区别对待,那位心理医生问的幻觉与梦,就是沈归慈用于确认身份的问题之一。
对沈归慈来说,这一世,沙发上的苏南从来就不是他的追求对象,是生死仇人!所以在预测世界线里,苏南的下场才会如此惨烈。
火焰烧灼的不是克制不住的变态的爱,而是炼不化的仇恨和这个无法解释的世界。
苏南在重生的反派眼里,就是一朵带毒的花,对人有致命的吸引力,也致人性命,是苏南的特殊体质引起A市动荡,主角纵身欲望,享尽一切,踩在脚下的是诸如江流景一类的尸体。
沈归慈是来复仇的。
而江流景作为任务者,是来牵制这个复仇计划。
江流景第一次犹豫了。
也许是清醒的两人太过相似,江流景深知这是一本用于人类发泄欲望的书,却仍因为主角几个友善的举动,就想救人于水火,而沈归慈在桃色的大雾里苏醒,从细枝末节探寻世界真相,最后求而不得,纵火清场。
世界上愚昧或极致清醒的人活得最好,最痛苦的是在思考中行动的人,更惨的,是沈归慈这种与大方向相悖的人。
因为原主线从未发生过。
既不存在上一世,也不存在重生。
这本书,这个世界,只进行到当下。
江流景不再看苏南,对上沈归慈意味不明的目光,道:“苏南没有拒绝有错,本身无罪,沈总,他从大山里出来,他们强加给他的东西,他有病重的妈妈,上学的弟弟,他只能接纳,一切都不由得他做主。”
年轻人的语言带着锋芒,直击人心,没有对苏南私心偏袒,也无对高位者的扭曲奉承。那道声音在哄乱纷杂的思绪中脱颖而出,像恶念深渊飞出的一只白鸟。
两道目光相撞,沈归慈按住额角,双眼陷进眼眶的阴影里,抬起头时,眼前一片血红,只有那张脸白如佛玉,平和超然,无喜无悲,是视野中唯一清晰的面孔。
苏南药效越来越上头,忽然开始乱哼哼:“走开,傅总……不要碰我……陆亿安!不要你……我自己可以的……”
江流景灵光一闪,沈归慈看中苏南的背后原因非常复杂,其中苏南卖身救母就是其中一点,就算是仇人,沈归慈对他也留有心软之处,于是特地哄苏南:“别害怕,刘阿姨会担心你的。”
提到刘萍,苏南哭得更凶,呜咽着回忆在老家妈妈带他放牛,用卖牛钱供他读书的一点一滴。
沈归慈捏住鼻梁,头疼道:“带他去医院,给苏曜说一声。”
苏南很快被老高带离房间,一下只剩两人,没了苏南的动静,死寂从实木里渗出来。
轻飘飘的檀香也不静人心,厚重得令人难以喘息。
沙发一侧苏南躺过,沈归慈只靠在沙发另一侧,迎上江流景的目光,问:“你有什么想问的?”
江流景熟悉这种语气,顶着压力一步步走上前,在他身前站定,垂落长睫,陷入思考。
沈归慈容不得欺骗,喜欢听话诚实的乖孩子,他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在巨细无遗坦诚一切的同时,保全自己。
江流景说:“您在确认,我是不是和您一样。”
沈归慈眼前翻起走马灯,各种景象如洪呼啸而来,鲜活生动的幻觉不信撕咬着他的今生的记忆,这个人一直呈现在视野中心,岿然不动。
沈归慈身上恐怖的气息蔓延,平静发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