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归春河里,你扔了多少人?”杨乐安从没想过,这条被无数文人骚客赞叹的归春河,有许多人命丧其中。
任何人都逃不过金三这双眼睛,像这对夫妻,上船时的心虚都摆在脸上,他早就发现了,留到现在揭发,不过是想多赚点钱。
同样的,杨乐安身上的气度、穿着、举止仪态金三都看在眼中,这位公子非富即贵,不到万不得已,金三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作对。
“公子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浑话,可真是冤枉我了。”金三委屈道,“我怎么可能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我就是吓吓他们罢了。”金三瞟了一眼地上抽噎的三人。
“最好是这样。”杨乐安不客气的说,转身回了船舱。
那一家三口连滚带爬的进到船舱,不理会其他人或关心或嘲讽的目光,依偎在角落里。
金三身边的壮汉揉着胳膊肩膀,龇牙咧嘴的凑上前:“金爷,就这么放过他们?”
金三唾了他一口:“老子早就让你们好好练武,吃老子的穿老子的,五个人打一个都打不过,你还想怎么样?过去挨打吗?”
那人擦掉脸上的唾沫,也不敢生气,低着头挨教训。
另一个人谄媚笑道:“金爷,硬的不行,咱可以来软的,干了这一票,可抵的上来回十几趟了。”
金三睥睨着看他:“你有法子?”
那人在他窃窃私语了几句,金三还在迟疑:“可行吗?”
“金爷,你看那人身边的小厮穿的都比咱们要好,他一定很有钱,这种人手缝里漏点东西,就够咱们吃几个月的了。”男人诱惑着金三。
“行,那就试一试,不过可别闹出人命,他们可都是别人看着上我金三的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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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已经行驶了快有一天。杨乐安蔫蔫的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最开始的振奋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麻木和想吐……
这艘本来就是货船,金三想多赚钱才拉人,船内没有单独的隔间,所有人和货物挤在一起,金三的人在那边看着货物,其他人坐在与之相对的另一边。
船舱里闹哄哄的,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人饿了拿出了饼子,配着家里腌好的咸菜,有人脱了鞋翻过身睡觉,打的呼噜声和难以言喻的臭味让杨乐安捏着鼻子逃离。
扑面而来的鱼腥味简直把杨乐安给熏蒙了,难受的时候他的嗅觉总会异常的灵敏,权衡一下,杨乐安选择了对着归春河大吐特吐。
阿良一边给他递水,一边拍着他的背,脸上的表情像青州青玉观里的神像,仁慈又怜悯:“公子,我们回去吧。”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都到了这里了,受过的苦还能当没体验过不成。
船舱里又闷热又臭,杨乐安不肯再回去,阿良怕他在外头又受凉,就只好给他披上了条毛毯。
这是条由戎狄送来的雪一样洁白的羊毛毛毯,每一根羊毛柔软的仿佛天生的云朵,它足有两米宽,两米长,被杨乐安随意裹在身上。
阿良拿过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一串尾巴,那一家三口战战兢兢的站到杨乐安不远处,不敢再靠过来了。
阿良噘着嘴:“公子,他们非要跟来。”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给杨乐安行了个大礼。
“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杨乐安不喜欢给别人下跪,也不喜欢别人给他跪,他觉得像江湖中人抱拳作揖便很有风骨。
他们三人面黄肌瘦,畏畏缩缩的靠在一块,看起来很是可怜。
男人痛哭流涕:“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小事罢了,不用这样。”杨乐安看着他们,还是问出藏在心里的问题,“既然你们有钱,为什么要让他藏起来呢?”
男人低垂眼眸,苦涩的说:“我们想攒点钱,这次出来给亮儿治病,家里的积蓄全花光了,我们又听说沧州发生水患,担心家里,就赶紧回去。”
“他生病了?让我看看。”
杨乐安小时候身体不好,险些长不大,爹娘想尽各种办法,又是吃药又是去南疆泡各种草药混在一起的药浴。
杨震天在还没发家之前,曾经帮助过一个大夫,那名大夫就是如今被国君奉为神医的陆子墨。可以说杨乐安平安长大,他功不可没。
陆子墨在杨家待了几年,小乐安病弱乖巧,给他看病的时候,就教了他几手医术,不过没正式拜师,就口头叫师父。后来他被召去临安,坐镇太医院,哪里都不许去,小乐安还哭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