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阿良没忘记杨乐安交代的事情,早早的就起来,打算在张氏回来府中之前把大夫请过来。
一起身,发现阿忠在通铺边坐着,瞪着两个红红的眼睛,不住的打哈欠,而昨天抓起来的那个人则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口水都流到地上了。这间耳房只有他俩睡,通铺很大,在上面连翻几个跟斗都没问题,但这人昨天伤了公子,阿良有心教训他,就没让他上床睡,谁知他在地上睡的比谁都香。
阿良不知道,孟阳以前练习轻功时,晚上都是睡在房梁上,底下就一根柱子,晚上稍不注意,翻个身,都能从房梁上摔下去,目的就是为了能在那一瞬间运用轻功平稳落到地上。摔个十几次之后,身体就形成了本能,从高处坠下去的时候,再也不会摔破头了。
“阿忠,你昨晚不会没睡吧?”
阿忠老实的点点头:“嗯,我得看着他。”
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阿良不禁扶额:“哪里用得着一直盯着,你睡会吧,他被捆着,还受了伤,跑不了的。”
阿忠这才躺下,打起盹来。
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傻……阿良和阿忠并不是家生子,也不是管事从外面买回来的小子。阿良小时候家中遭遇水灾,爹娘在他面前被卷入洪水,顷刻间就消失了,叔叔婶婶,和爷爷奶奶都说没救了,不愿去找,也怕他们自个儿再落进水里。
阿良半路自己跑了回去,当时他才几岁,很不幸的迷了路,没办法,只能哭哭啼啼的跟随和他一样遭遇的人流走着,就这样走到了青州城外。
在那里,他认识了阿忠。
阿忠和他一样,家里遭遇了水灾,但和自己离开的阿良不同,阿忠是被人抛下的。
阿良八岁,阿忠比他还小一岁,却像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人长得又高又壮。他爹让他在这里等他,阿忠就乖乖的哪里不去,等着流离失所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太阳升升沉沉,他的肚子开始咕咕的响个不停,阿忠饿坏了,就跟着人一起来到了青州城外。
阿良猜测,阿忠的爹娘是嫌弃他吃的太多才把他扔下了,以前家里有能力让他吃,但一场洪水把什么东西都给夺去了,阿忠就成了负担,更别说,阿忠看起来还有些傻。
他俩都没有大人在身边,就成了那些歹人的目标,听说有些人饿的受不了,就把心思打在了那些形单影只的人身上。好在青州李知府带头,由青州世家、富家对他们这些灾民施粥,垂涎欲滴的目光才从他俩身上消失了。热腾腾的糙米粥虽然寡淡无味,但至少不会饿死。不过阿良觉得,或许是来回巡逻的官兵镇住了那些歹人的心思。
阿忠小小年纪胃口却很大,吃了一碗还想再吃,但并不是每次都能得到,有时候他拿着舔的干干净净的碗站在一边看都会被赶走。根据阿良的观察,只有杨家的人施粥时,他们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灾民的温饱暂时得到了解决,他们就开始想些营生,有些人深入山林,去捕捉一些山鸡野兔,或是去摘果子,野菜。
阿良直到现在都很感激自己做了这个决定。他们深入山林,原本是想摘一些野菜,卖钱也好,果腹也好,总比每天在棚子里醒了吃粥,吃完粥无所事事要强。
在那座山上,他们遇见了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走的杨乐安。他听说家里到城外施粥,闹着跟来,又见许多人来这座山里,非要来看,山中树木丛生,枝繁叶茂,还有清泉小溪流淌,他玩心大起,悄悄躲了起来,等着二哥发现他不见后再啊一声跳出来。
谁知杨乐峰发现他不见了,以为他跑远了,连忙施展轻功追出去,杨乐安想叫住他哥的时候,杨乐峰的背影早已远去。
阿忠是个心善的人,瞧见他在哭,还把自己摘的果子分给他。阿良看他一身锦衣华服,不敢上前,等想阻止阿忠把果子递给他的时候已经晚了。
以他俩的身高,想摘高处的果子得爬树,但他俩两个孩子抢不过其他大人,只能摘低矮处的果子,至于为何低矮处的果子没人抢……
小乐安咬了一口,就酸的五官挤在一起,把果肉吐出来,嫌弃的冲他们说:“呸呸呸,这什么啊,酸死了!”他见到有人在,倒是不怕了,刚才他多害怕有老虎把他吃了。
阿忠看着地上的果肉,一脸可惜,他不怕酸,就怕饿。
阿良急忙上前道歉:“对不起,是我弟弟不懂事!”他拉着阿忠跪在地上,按照以前爹娘见那些贵人的方式。
阿忠不明所以,鹦鹉学舌的说:“对不起……”
小乐安瞪大了眼睛,惊讶道:“他是你弟弟?多大了?”
阿良道:“我们是结拜兄弟,他七岁。”三人中阿忠最高,长相一脸稚气,小乐安和阿良还是孩童的身高,却没想到阿忠竟然是最小的。
小乐安告诉他们自己八岁,阿良和阿忠还不相信,因为他长得很瘦小,比阿良还低一头,五六岁的样子。
阿忠以为他小,便照顾他,没想到他比自己大。
小乐安小小年纪就知道指挥人了,对他们俩说:“你们把我送回家,我让娘重重赏你们!”
阿忠咧开嘴笑:“那我要吃大肉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