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槿发现温妤身上似乎有种魔力——无论在什么地方,她都能把话题拐到剧本上。
不过这事也赖她,本来人家吃饭吃得好好的非过去找人搭话,聊着聊着就切回她熟悉的领域去了。
温妤不想脏手,于是用筷子夹起一只肥美的白灼虾递到唇边,她先将虾头咬去,随后用贝齿一圈圈剥离虾壳,估摸着祛除干净后再用筷子捡起虾尾,将虾肉放进料汁里滚上半圈才肯送进口中。
江南岸购入的虾品相都是极好的,Q弹紧致的虾肉裹上秘制调料后味道更是升了一个档次。
眼见温妤的发丝随着她低头剥虾的动作散了些许,宋槿下意识伸出干净的左手给她别到耳后,指尖在离开时不经意触碰到她略微鼓起的腮帮子,两人皆是被这个举动吓得一愣,但宋槿还是率先反应过来,神色自然地收回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所以,你的意思是演褚韫时还是不能太松散,多少得绷着点?”
温妤点点头,顺带着将嘴里嚼烂的虾肉咽下去。
“为什么啊?表演时难道不是越自然越好吗?”宋槿夹肉的手顿了一下,有些不解,“当然了你想表达的意思我也懂。褚韫这个角色乍一看成天嘻嘻哈哈背地里藏了一箩筐心事,但表演不就是不能端着吗?”
温妤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回道:“我认为'紧绷'和'端'并不能划上等号,相反,表演时过于松弛就不是在演角色了,而是在演你自己。等时间长了,你会发现自己演出来的角色都是一个味道。”
回想起之前自己演过的角色,似乎都是同个类型的。宋槿微不可察地“嘶”了一声,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唉,本来还觉得自己总体上把褚韫这个角色拿捏得死死的,被你这么一提醒,看来我要改的地方还有很多啊。”
宋槿很少有挫败的时候,她平日对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天之骄女,无论学什么东西上手都很快,当初也是脑子一热才转型当起了演员。
她不是科班出身,拍第一部戏前也只学了些基础的,谁料表现得还不错,刚播出就小小出圈了把,宋槿便理所应当地以为演戏也就那么回事。
后面再接到戏时,宋槿基本上是凭感觉走,无聊时再把烂熟于心的剧本翻出来看看能不能读出些新花样。她不再报班,平时都是自己一个人瞎捉摸并且自信自己的方向是对的,只有在拍打戏的时候才会进行系统学习。
看样子还是得找人对戏哈。
但宋槿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上一秒还在反思,下一秒又重新支棱起来。她讨好般往温妤碗里夹了筷青椒,有些好奇道:“那你呢?你演江怀月时是不是也绷着啊?可是我感觉你跟这个角色后期的匹配度还蛮高的,就算演成自己也看不出来。”
“还行吧,主要我对这个角色还蛮有共鸣的,演起来也不费劲。”
“啊?共鸣?”宋槿眼前一亮,心底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怎么个共鸣法?你小时候也想当警察吗?”
“哦,那倒没有。”温妤从包里抽出随身携带的纸巾,动作优雅地擦拭唇角染上的料汁,“就是跟她一样五年前被人莫名其妙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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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妤说这句话时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明天是个晴天”一样,声线稳到好像已经把对方放下了,因此当宋槿旧事重提时,她依旧能跟平时一样无波无澜。
宋槿咽了口唾沫,弱弱道:“那你前男——”
“女。”温妤打断道,那双狭长的狐狸眼没什么情绪地扫在宋槿身上,“我不喜欢男人。”
宋槿回望着她,没忍住又咽了口唾沫。
她不得不承认,温妤的长相完全就是她想成为的。
浓眉,自然上挑的眼尾,高山根,薄嘴唇,还有那张不拍戏时永远没有太大表情的脸,沉默时周身围绕着一种生人勿近熟人也站远点的气场,一看就不好惹。
尤其当那双长睫下的深瞳往你瞥过来时,会给人尝试一种莫名的错觉——
被猎人盯上的错觉。
宋槿突然害怕看见温妤深邃的眼睛,中间忘了后面忘了,总之她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就是不知道是被眼睛盯的还是被她刚才那番话的信息量给炸的。
“怎么了?你会介意这个吗?”见宋槿这副呆愣的模样,温妤扬了扬眉,语气里难得有了些情绪。
只是这抹情绪,叫做玩味。
“介、介意什么?”宋槿有点结巴。
“介意你的合作对象是个女同性恋。”温妤少见地有些直白,丝毫不留余地,“毕竟我们还要在镜头前面卖姬呢。”
“至少四个月。”
宋槿眸光微动,回道:“完全不介意。”
“那就好。”温妤眉头松动了下,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佳肴。
虽然知道询问对方的感情状况有些冒昧,但脑子乱作一团的宋槿还是没忍住脱口道:“那你是不是还喜欢她啊……啊、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那天看你的微信头像,好像是个情头来着……”
“也许吧。”温妤没抬头,自顾自地剥着虾。
放久了的白灼虾温度不再烫手,温妤从桌面的暗格掏出两个一次性手套戴上,捏起虾头便开始剥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