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文州呼吸一滞,觉得脑袋“啪”的一声,像机器一样,彻底短路了。
等脸上的红潮渐渐褪去之后,他抿了抿嘴唇,终于道:“李兄,我请你吃饭。”
赫连岐又笑了,“可以。”
两人寻了个阴凉处,没成想贴着花楼的屋檐下走过,起先是有个姑娘推开了后窗,往外探头,看见了他们两个。
“姐妹们快来看那!”
姑娘们闻声出现 ,一时之间,二楼的窗子上挤满了露出来的头,珠翠钗在如墨的发间,绚丽非常。
楚文州同赫连岐对视一眼,拔腿欲跑。
可是姑娘们好容易一饱眼福,怎么肯轻易放过,纷纷扬扬的各色花瓣从天而降,他们两人闪躲不及,就被铺天盖地的花朵,锦囊,还有一些掷下来的果子给淹没。伴随着姑娘们的笑声,场面热闹异常。
眼见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楚文州头一偏,躲过一个红色果子,趁场面还没彻底混乱起来,寻了个空,拉起赫连岐的手就往出跑。
地上的花瓣被风扬起,两人的脚踏在地上,掀起一阵香气,楚文州跑在前面,时不时地挥袖挡开砸人生疼的果子,却连同花瓣一起拢进了衣袖。
赫连岐低头看着两人牵起的手,若无所觉的被人拉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失控般的要喷涌而出,却又不知为何,又迅速重归寂静。
心跳如擂的成了一场幻梦。
两人回去之后,楚文州笑得一脸灿烂,他抖了抖自己的衣袍,身上带着的花瓣就这么被抖落了下来。
“李兄,你看看你身上,说不定也有呢!”楚文州笑得一颤一颤的,见他不动,想上来拉他的袖子,却不想被躲开了。
“怎么了李兄,心情不好?”
赫连岐抿了抿唇,不知道从何开口,沉默良久,只说是:“我明日就要启程,山高路远,有缘再见。”
话一说完,就风似的走了。
楚文州愣在当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赫连岐走得急,一片粉红色的花瓣顺着风飘到了楚文州的手心。
他垂下眼,轻轻合上手,花瓣就这么空落落的扣在他的手里。
好生奇怪的人。
他想。
算了,怪不到他头上。
他又想。
上辈子,赫连岐惨死沙场,原主表面上死不悔改,实则午夜梦回之际,常常梦到赫连岐一脸凶神恶煞的来找他寻仇。
浑身是血,脸上被敌军划了几道很深的疤,看着如同是从地府爬上来索命的。
于原主而言,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于他而言,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说不上来,却总觉得赫连岐身上有一股他很熟悉的气息。
熟悉的仿佛他们早就在另一个世界认识了好久一样。
所以他想,或许是冥冥之中,他命里欠人家一些东西,需要用命来还。
——
“父皇。”
夜色深沉,殿内只点了幽幽的两盏灯,楚文州坐在床榻边,同不远处的那人对视。
“怎么,见到父皇都不行礼了?”
“父皇软禁儿臣在此,怎的今日突然念起了儿臣?”
楚文州有意同他互呛。
楚王却没生气,反而语气怀念的提起,“今日你母后做了朕最爱吃的莲子羹,朕突然想起,你儿时常常缠着朕要吃,于是差人给你做了些一并带来。”
他一挥手,几个婢女就端着漆木托盘从殿门口鱼贯而入,等放下之后,又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
楚文州起身,行至一旁,默不作声地把宫灯点了起来,他所在的区域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檀木上笼罩着一层暖黄色的光晕。
楚王的脸上是罕见的慈祥,楚文州却全然当没看到。
“你不打算吃一点儿吗?”
“陛下,今时不同往日,儿臣已然不是那个爱吃莲子羹的小孩子了。”
白色的衣袍拖在后面,楚文州行至楚王面前,轻声道。
楚王的脸被光照的忽明忽暗,他低声说:“衡儿,你总是要跟朕作对。真是个大逆不道的孩子。”
“陛下,臣活着,接下册封诏书的那一刻,就已经是最大的大逆不道了。”
“衡儿!你就不怕我永远都把你幽禁在这东宫之内,你别忘了,你的命是朕给的!”
楚王脸上的表情隐隐出现裂缝,一朝天子,权威不容挑衅。
楚文州轻笑出声,在楚王暴怒之际,又倏然跪地,从怀里掏出一则诏书,高举过头顶,“儿臣自请去江州,请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