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战争什么时候停过?!人间的战争短暂停了,可文/革又出现了,紧接着是饥/荒、人吃人,下一个天灾人祸会是什么时候!?”谢安阳疯疯癫癫地笑了几声,“每逢这个时候,枉死城的人都会是这个样子,我真心求你们了,让他们去轮回吧!欢姐是姑娘家,又爱美,你让她去轮回吧,她会有个新的身体,也会再有个真正的孩子!!”
刘钦从震惊中回过神,漠然地道出一句:“你果然什么都记得。”
“是!我当然记得!我若是不记得,真就以为这里是桃花源了!要我说,这个枉死城就不该存在!”谢安阳说到最后气得吼了出来。
话音刚落,脸上挨了刘钦一拳。
谢安阳捂着脸偏开头,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说话。
刘钦执着地重复道:“安阳,你不要将错就错,你往回走,城主还愿意给你彼岸花回枉死城,你就这么走了,出了什么事,谁给你担!?”
谢安阳也不甘示弱:“枉死城不是我想去的桃花源,家人才是,我想去的是人间,我不要什么都不记得,在枉死城困个几十年才去轮回,我受不了!求你了,刘钦,我马上就能轮回,你放过我行不行?”
刘钦一声怒吼:“我放过你就是徇私,你以为城主会放过我吗?”
“那你就当没看到,落下的过错我自己会去担!”
“你担得起吗,你若是被发现,再回到地府可能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被当作石蒜的养料了知不知道!?”
谢安阳气笑了,“按你这意思,我至今什么都记得,还不是一样要当石蒜养料!?没什么可说的了,今天我一定要走!”
刘钦又一把拽住他,“枉死城就让你这么嫌恶吗?”
“我不嫌,你让所有的人恢复记忆,你拿出能给大家修复身体的神力,我不是嫌弃残缺,而是面对这种所有人都……”谢安阳的话音几乎带了哭腔,忍不住笑出了眼泪,“我接受不了,是个人都接受不了,他们能接受是因为不记得人间,可我还记得,或许人间有太多阴暗,可至少在那里活的自在,而不是在这里当一具行尸走肉,活在你们编织的梦里!人活着是因为家人相伴,枉死城算什么,让失去家人的人以残躯孤独终老吗!?”
刘钦被怼得哑口无言,最后只是说:“你抱怨没用,你有本事就自己当上城主,去改变枉死城!”
谢安阳冷笑一声,“我可没有那么伟大的理想,我不想救世,也没那个本事,英雄梦这种事留给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吧,我现在只想轮回,想要一个新生!”
刘钦:“谢安阳,你真自私!”
“随你怎么说!”谢安阳冷冷地说,他毫不犹豫转身步入幽蓝色的灵境。
然而,意料之中,他被那道幽蓝色的光门弹开了——他身上有终身契,无法去轮回。
“行,那我就告诉你,今天你是别想走了。”他一边说,一边奋力抓住谢安阳的手腕,将他往杨洵的船那边拽。
谢安阳试着挣扎了几下,根本挣扎不过,他的彼岸花在地府储蓄的力量根本不如刘钦,更何况还有杨洵。
他就那样被拽上了船,面色倒是没有多慌,认命似的找了个角落坐下,“如果我回到枉死城,你们会怎么处置我?”
杨洵欲言又止,刘钦没好气地说:“大概会取消你的候选资格,然后囚禁在枉死城里一生,直到寿终,我会尽力争取没有别的处罚。”
谢安阳有气无力地问:“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刘钦觉得他冥顽不灵:“我是执法者,今天若我包庇你,我就没有资格当这个执法者了!”
“没有商量余地了吗?”
刘钦气不打一处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说了会尽力为你争取减轻刑罚,往后你就好好待在枉死城,别再出来瞎逛了,以免总惹些幺蛾子出来,我都兜不住!”
谢安阳忽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刘钦,我还是要谢谢你肯帮我,本想着为你做件事,就算对得起你了,现在看来好像帮不了你了。”
刘钦冷哼一声。
谢安阳又自顾自地说起来话,话音有些懊恼:“其实我一直在盼着你拉我一把,可是你始终没有察觉到不对。”
刘钦没听出他在发什么疯,只是问:“我问你,你跟吴桉怎么回事?”
“灭门之仇,算吗?”
刘钦话到嘴边,噎了一下,没说出口。
谢安阳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啊,是我设计把他交到你们手上的,我一定要他死!”
杨洵听他俩吵半天,一句话也不敢插。
刘钦皱眉道:“你就算想要他死,我们都在你身边,你只要说出来,至少我一定会帮你,你为什么非要绕这么大弯子?”
谢安阳看起来却有些委屈:“不是,是他想玩,我索性陪他一起。”
“谁……你什么意思?”
“吴桉,从他认出我开始,他就想我死了。”
刘钦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他一直记得你们的恩怨,故意接近你,却不杀你!?”
谢安阳笑了,“谁说没有,他恨不能杀了我,可是这个地方,只有忘川是最好的报复方式了,可惜了,他把我推下忘川水,我却没有被淹死,他甚至不惜淹死了几个人,他可能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何忘川水对我没有用。”
刘钦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这段时间花田的葬身者都是他做的??”
谢安阳语气轻描淡写:“是啊,我和他初次见面不是因为我轻生,而是他把我推下忘川,而我却什么事也没有。”
刘钦眉目凝重起来,没吭声。
谢安阳继续说:“我最初好多东西想不起来了,直到他把我推下忘川,才将回忆起一点点拼凑起来,他总在找一些前世的东西,企图唤醒我的记忆,那我只好也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陪他演戏。”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谢安阳笑问:“有用吗?他还不是能正常去轮回,我当时并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放过他,除非让他触犯地府刑罚,让他没有资格去轮回。”
刘钦皱眉问:“那你把他推下忘川也行,强过你算计所有人吧?”
“那可不行,多没意思,反正在这里也是闲着,他不是想玩吗,我陪他一场,看看谁计高一筹!”谢安阳的话越说越狠:“逢场作戏的最高境界,一半真情一半假意就足以让他沦陷,我替他挡刀,又为他想办法,他应该很感动吧,想不到我这个仇人竟然会为他挡刀生死不顾!哈哈,他现在说不定正在纠结,到底是仇恨重要,还是友情重要,他心里的仇恨开始动摇了,这就是我的目的——最好的复仇方式,杀人诛心!哈哈哈!”
刘钦问:“所以你费尽心思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谢安阳近乎咬牙切齿道:“我想让他从这个世间消失,我要他永世无法去轮回!!”
“你就这么恨他?”
“倘若没有彼岸花,我已经被他淹死在忘川无数次了,你怎么不问问他是有多恨我!?”
“那洪磊呢!?他又哪里招惹你了??”
谢安阳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刘钦,你别试探了,他的死就算与我有关,你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我杀的他!”
“那你倒是拿出证据来证明你没有杀他!”
谢安阳:“我当然有证据证明非我所为,只不过你作为执法者,怎么能让受害者自证呢!?”
刘钦本来就是诈他的,得到这个答案也没有多生气,“你放心,我会找到证据的!反正花田多的是想成为地府工作人员的人,你看他们会不会说。”
谢安阳倒是丝毫不慌,缓慢地扒开手臂上的花纹,望着远处的雾霾,愣愣道:“前生好遥远啊,许多事都想不起来了,或许是我做过恶吧,根本没有进入枉死城的资格。”
刘钦轻嗤了一声,没接话。
谢安阳似乎累了,最后叹息一声,“我不可能跟你回去的,与其成为彼岸花的养料,还不如一死了之!是人都会死的,哪有人活过漫长的岁月,你说是吧?”
“你要干什么?”
谢安阳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像是想清楚了,一步步往后退,杨洵在另一侧掌船,而刘钦猜不出他的意图。
他就那样站在船的边缘,船下就是忘川水。
刘钦并不怕他寻短见,因为他身上有彼岸花。
然而刘钦怎么也没想到,他竟掏出了一把匕首,二话没说,一刀划在了手臂的彼岸花上——一朵散发着幽光的彼岸花就那样浮在半空之中,谢安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无比。
等刘钦察觉他的意图时,他已经张开手臂,一脚踏空,从船上掉了下去,只来得及说出最后一句,“刘钦,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