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忱倒是脸不红、心不跳的,“阳儿,洪磊的事你大意了。”
谢安阳问:“怎么说?”
“你放过他一天,一天的时间够长了,他若是找到差使禀明因由,你当如何?”
“我签过问心契,动不了他。再说了,不是有你帮我善后吗?”谢安阳眉眼含笑,就仿佛一早就知道孟忱会替他盯着洪磊一样。
感觉他俩话还很长,谢安阳席地坐到了孟忱身侧,二人并肩坐在河畔边缘,谢安阳真心诚意地说:“……多谢孟先生替我善后。”
“不必言谢,就凭咱俩这交情,应该的。”
谢安阳笑容却消失了,一改漠然地看着他问:“为什么帮我?”
孟忱格外坦然地接了话:“容我想想,该从哪里开始说起……不若就从二十四年前忘川府动乱说起?”
谢安阳未置可否。
孟忱沉思了好一会,才娓娓道来:“二十四年前,有个人手上沾了几十人的血,却因忘川府的失职让他入了轮回。那件事闹得很大,牵扯了忘川府很多人进去,花田无人知晓,忘川府上下皆知,却至今无人敢提。”
谢安阳默默听着,静待下文。
孟忱继续说:“忘川府没有狱境,无法问责罪孽深重的人,城主就和众人商量上报地府,让对岸派人来处理。本来他被关押在南园好好的,已经择好日子准备送去对岸了,谁曾想会出意外。地府上级知道后极为震怒,将所有涉及人员一应处理了。个中缘由我并不清楚,只知道是老城主做主让他去的轮回,而我不过是弄错了卷宗,也算是奉命行事,却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谢安阳有些疑惑:“地府是怎么处理的?”
孟忱叹息一声,“轻则抹除记忆送去轮回,重则签下问心契,再送去对岸狱境关押千年。我算是前者,而常宇作为城主,也是这场因果的主导者,惩罚最是严重,属于后者。”
谢安阳打量了他一会,“可你怎么没去轮回?”
孟忱笑了,“你猜我为什么会跟地府签下终身契?”
谢安阳兀自猜测:“不愿去轮回?”
孟忱笑说:“轮回有那么好的话,我当初何苦留在地府。生前就不得善终,再轮回一世,也不过是徒增悲苦。”
谢安阳:“不懂。”
孟忱抚着下巴的胡子:“年轻人。”
谢安阳又打量着他身上腐烂的枯骨,“那你这怎么回事?”
孟忱也自我观看了一会,无奈地说:“你是城主候选人,他们难道没跟你说过,终身契修复身躯需要力量源吗?也就是你之前说的能量。花田什么也没有,终身契本身的力量被消耗完后,没有别的能量补充,是没有办法自愈的。”
谢安阳无法理解,又问:“那人轮回就轮回了,惩罚怎么会这么重?”
“他是带着记忆轮回的,手上还有几十条人命,你说呢?”带着记忆去轮回的恶人,未必肯重头来过,说不定还会利用凌驾于凡人之上的记忆优势四处害人。
谢安阳自己消化了一会,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你刚刚是不是说,老城主签下问心契?”
孟忱立马懂了他的意思,“你没猜错,问心契就是给有罪之人的,一则是问罪,二则是问心契加身令其无/□□回,而你身上的问心契是常宇的。常宇被剥夺了终身契,又被问心契加身,是准备送去对岸狱境接受神罚,而我只是被撤职,但不愿意轮回,就自请来这里待了二十四年。”
“所以你的意思是,常宇是忘川府的罪人!?”
“这件事本就是他起的头,没有他下令,南园也不会出差错,更何况他当时还害死了不少忘川府的人。”
“那常宇又怎么会到花田?”
“他的确是被带去对岸了,后来我再见到他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有了新的终身契,整个人苍老了许多,还到处忽悠花田的人接受问心契,这分明就是终身契出现了反噬的结果,我就猜测他多半是不想受神罚,自己逃回来的。”
谢安阳不禁急切起来,“那他的终身契呢?”
孟忱安抚似的按了按他的肩膀,“这不还没说完么——他身上的终身契是别人的,那个人名叫沈长鸣,乃是忘川府的设计者。当年那件事按理说与沈长鸣无关,可后来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跟常宇搅合到一起了,自打常宇回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后来才知道常宇拿了他的终身契。”
谢安阳摸了泥里的石子扔水里玩,“那你可知我是谁?”
孟忱看他一眼,格外认真地答了三个字:“沈长鸣。”
谢安阳笑了一下,“空口无凭,你都能认出我来,忘川府的人岂会认不出?”比如刘钦认识沈长鸣,却没认出他是谁。
孟忱说:“轮回后相貌都会发生变化,一般人是认不出来的。”
“那你怎么认出来的?”
“你能接受沈长鸣的终身契,身体不会排斥,你就是沈长鸣。”
“?”
孟忱又说:“长鸣,你可能想不起来上一世的事情了,地府界内有办法让你恢复记忆,忘川府不行,有机会的话,你去对岸走一趟吧。”
“那倒不必,太折腾了。”复仇这件事已经够让谢安阳心力交瘁了,他不想浪费时间搞别的,“你说重点吧。”
“你记住了,你就是沈长鸣。”
谢安阳:“说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