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小黄门轻轻唤了一声。
那人才缓缓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册子,犀利的目光扫到赵淮昭身上之际,刹那间变得温和了许多。
“淮昭,你总算是回来了。”赵清光连忙走过来,俯身扶住赵淮昭的手臂,语气祥和且慈爱。
赵淮昭站了起来,望向眼前的人,多年未见,这人两鬓开始显白了。
“承蒙陛下与太后的厚爱,愿宽恕淮昭的不孝之举……”
“别说了——”赵清光心急地打断他的话,眼神中爱怜之情愈发激烈,“好孩子,你在外受苦了,比以前高了些,也清瘦了许多。”赵清光也不等他的回答,拉着就坐到了桌子旁。
“来,看看这些可是你爱吃的?”
赵淮昭慌得想站起来,却被那双大手又按了下去。
“那些虚礼不必理会。今日我们就以叔侄的身份,好好吃一顿家常饭,可好?”
听完这话,赵淮昭遂稳稳地坐了下来。
“来,尝尝,可还是记忆中的味道?”赵清光夹了一道菜放在碗里,“怎么?不喜欢?”
他这话看似平常,却吓得一旁的小黄门冷汗直冒,差点脚下一软,站不住。
“谢皇叔父。”赵淮昭沉默片刻,探头吃了一口,“与儿时的口味一样。”
“好好好——”
听到赵清光大笑地连喊了三个“好”字,小黄门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想今日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用完膳,赵清光又与赵淮昭聊了许久,问的不外乎是近几年赵淮昭游历大江南北的奇人异事。
“陛下——”此时,小黄门低头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只见赵清光猛然皱起眉头,呵斥道:“蠢货,没看见朕忙着。”
小黄门吓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不敢再多言一句。
“想必皇叔父有事要忙,淮昭便不久留了。反正现下是在京城住了下来,日后若是您老不嫌弃,侄儿愿意进宫来继续给您讲讲那些有趣之事。”
赵清光也不好强挽留,只好按下怒意,平静地对着跪地之人说道:“下去吧。”
小黄门这才起身,提溜着快步离开了屋子。
“听说这次宋蒙的儿子随你一起回来了?”忽地,赵淮昭没想到赵清光这么快就提及宋子承,脸上微微一顿,却又极快地掩饰下去。
“若是皇叔父见到他,也并定喜欢。他的武艺与才能是不可多得的。”
赵清光深知自己这个侄儿的品性,一般人很难入眼,即便是多看了一眼,但能得到他如此赞许的人,当世决计不超过两个。看来这个宋子承颇有点本事。
“能在武试中一路过关斩将,想必定不不会是平庸之辈。既然是你举荐,那就好好在禁军中磨练磨练便是了。”
“多谢陛下——”赵淮昭立马站了起来,感谢圣恩。
“不过——”赵淮昭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怎的?还有别的事情?”赵清光追问道。
“实不相瞒,禁军正指挥使韩志彤将军,久病未愈。宋子承毕竟初来乍到,许多事情无法处理。”
“原来是这件事——”赵清光笑了笑,不甚在意道,“你且放心回去,韩志彤那边,朕自有定夺。禁军是守护皇城的依仗,怎可因一人而乱成一锅粥。”
“谢陛下,那微臣先替子承谢过了。”赵淮昭满意地抬头,笑道。
“陛下,靖王殿下求见。”待赵淮昭离开之后,一位年长的黄门走了进来,对着赵清光行礼后,说出了来意。
赵清光收回目光,转而望向他,不禁感叹道:“斐文,你说同是赵家后辈,为何淮昭如此优秀,而……”想起此事,赵清光的头更疼了。
“陛下,靖王与武郡王虽说相差了三岁,但武郡王自幼在贺家人的呵护下,游历大江南北。自是眼光与见识多了些罢了。只不过因着太后的疼爱,靖王从来没有这般经历,性情自是温和单纯多些。”王斐文分析得头头是道,左右不过一句,两人的生活环境大为不同。
“慈母多败儿。”赵清光冷笑一声,“自古上位者若没有城府与心机,又如何能守护住这片天地。”
“陛下所言极是。”
“罢了,此番既然淮昭回来了,希望朕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能多一些危机感。让世人都瞧瞧,究竟这江山归于何人之手?”
赵清光饶有兴味地看向跟随自己多年的人,言道:“斐文,看着吧,这京城从现在开始会越来越热闹了。”
王斐文但笑不语,似乎看到了从前那个喜欢博弈的晋王,对着棋盘千机百算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