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关上，柯宴站在他身后，手臂搭在他后背上，将他和人群隔绝开，他仰头看柯宴，那小子脸色还是冷冰冰的，下颚线很漂亮。

顾泽桉摸了下鼻子，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黏在上面。

两人去到停车场，顾泽桉开车，柯宴上车后才说：“你不爱吃烤肉的话，我们换家店。”

“不用，就吃烤肉。”

饭店就在附近，开车五分钟就到了，车子熄火后，柯宴准备下车，突然就听顾泽桉说：“最近给你发消息怎么不回我，别老跟我闹别扭，咱俩有代沟，你生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哄你。”

柯宴恍惚了一下，推门的手缩了回来，呼吸粗重道：“我没生你气。”

顾泽桉没有多问，“不生气就好。”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柯宴突然说。

顾泽桉把手从方向盘上松开，转头看着他。

柯宴喉头哽动，嘴唇无端干涩起来，他舔了两下，问道：“你就这么想谈恋爱吗？”

顾泽桉好笑道：“我这个年龄，想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我是二十八，又不是八十二。”

“是男人就行吗？”柯宴深深地盯着他的眼睛。

顾泽桉猝然间呼吸失衡，他望着柯宴那双深邃的眼眸，没来由地心脏鼓动，然后他听见柯宴一字一顿地说：“你能离我小叔远点吗？”

顾泽桉突然间就明白过来了，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棒子，头晕目眩，呼吸里都透着一股血腥味，他还以为柯宴能跟他做朋友，搞半天是担心柯盛凡被他给传染了，难怪这么热心要给他介绍对象。

顾泽桉鼻子发酸，拼命揉了几下，坐直了身体，两只手攥紧方向盘，他必须抓住点东西，才能让自己打起精神来，“柯宴，同性恋不会传染。”

柯宴抿了一下嘴，小声说：“那也未必。”

“下车。”

“什么？”

顾泽桉伸长手臂，打开副驾驶的门，按住柯宴的肩膀，用力将他往外推。

柯宴一个没留神，上半身掉了出去，顾泽桉没留情，直接抬起他的腿，继续把人往外搡，柯宴还没回过神来，就坐到了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顾泽桉把车门关上，发动引擎扬长而去。

*

顾泽桉好多年没这么动气了，扯领带的时候把衬衫扣子都给扯飞了，蹬了鞋子往里走，粗暴地摔冰箱门出气，从里面拿了一罐冰啤酒，边走边起盖子，滋啦一声，白色的泡沫汹涌而出，从他手背淌过，滴滴答答流到地板上。

“啧...”顾泽桉感觉自己倒霉透顶了，他把整罐啤酒扔进水池，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然后拿了块抹布，跪在地上擦地板。

他反复擦拭着同一块地方，指节蹭破一块皮，脑海里突然响起藤拍抽在后背的声音，他只是写了一封情书，只是谈了一场恋爱。

他瘫软地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出神，手机滴滴响个不停，震得他大腿发麻，他无可奈何地掏出手机，定了定心神，接通了客户的电话，在长达二十分钟的沟通后，通话结束，他挂掉电话，脸上的笑容已经有点僵硬，难过的时候也得上班，也得擦地板，也得人模狗样地假装自己什么都不在意。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穿大人衣服的小孩，穿着笔挺的西装，笑谈风声，可骨子里仍然活在从前，始终没有走出十八岁的那个冬天。

手机放下后又震了几下，是柯宴发来的消息。

顾泽桉没打开，手指一划，删除聊天记录，然后从通讯录里把人加进了黑名单，一鼓作气完成后去洗澡，他明天还得去相亲，怎么能因为一个破小孩打乱他的人生计划。

*

【Key】：哥，我不是那意思

【Key】：你想谈恋爱，跟我谈不行吗？咱俩试试吧

柯宴蹲在马路牙子上看着手机，脚边是一地的烟头，夜风中，手颤抖得不明显，他蹲得脚都麻了，顾泽桉也没给他回消息，他想了想，又发了一条。

【Key】：我喜欢你啊

他指尖哆嗦着按下发送键。

瞳孔里赫然出现一个红红的、刺眼的感叹号。

他被拉黑了。

在他表白之后，被拉黑了。

柯宴手腕发虚，手机砸在地上，他没有心思去捡，迟钝地把头埋进臂弯里，狼狈低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