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和当年的他很像。
微微叹息。
顾寻笑着走到路时年的身旁,用十分轻柔的声音说道:“沈季秋是我多年的老同学了,也在国外呆过许多年,曾经获得过不少国际艺术大奖。后来回来把自家豪宅改造成了一个艺术馆,只是这间艺术馆并不公开对外开放,平时每个月也只有在一些特殊的情况才让人进来参观,但是许多海外艺术家都会慕名来寻他。这里的不少作品,可能你都看过。”
路时年的长睫在眸子下投下一片阴影,记忆仿佛复苏了起来。
走到一尊人鱼雕塑面前,眼睛骤然睁大,那双清澈若泉水的眸子闪现着许久未有的光彩,他声音带着激动的情绪,抓着顾寻的胳膊,指着那尊雕塑说道:“寻哥,你这位朋友沈季秋,是不是就是国际知名艺术家Noah?他所有海外拿奖的作品我都记得,他曾是我的偶像。我就是因为这尊人鱼雕塑才爱上的雕刻……”
顾寻看着他青春洋溢的模样,仿佛一个久久未曾开心的过的小男孩,被唤醒的天真的青葱又回到了他身上,眸子带着欣然的笑意:“是这样吗,早知道就早些带你来这里了。上次在你宿舍看到许多画作和雕塑,又在张阿姨的店里看到你的画,我就想着你可能会喜欢这里。正巧也很久没有和朋友见面了,带你来看看。”
沈季秋的声音却冷不丁地响起:“可不敢当顾寻的朋友。”
顾寻仿佛一个突然被人拆台的演员,“啧”了一声,无视沈季秋,对路时年说道:“别奇怪,他就这德行。你要习惯他这样。”
沈季秋抬起眼皮,淡淡的眸子落在路时年的身上,戏谑的声音没好语气地说道:“那么久没有见面,一来就带着小男朋友过来。把我这当约会场所了?”
路时年被他这么一说,脸上一红,连忙否认:“沈老师,你误会了……”
顾寻却笑着怼了回去:“你不高兴?那我就高兴了。我以后天天带他来。”
那人轻声冷哼了一声“无聊”,继续着自己手中的事。
路时年好奇心旺盛不已,悄然小心地走到沈季秋的身旁,生怕打扰到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身后,连呼吸都不敢出大气,专注地看到沈季秋手里正在雕刻的东西,眼里放出不一样的神采。
路时年见他手中雕塑的那尊人鱼像,那纹路蔓延,竟然如水中被困住的鱼,生长出来自由飞翔的翅膀,但沈季秋每雕到翅膀处总会停顿下来,沉思许久。
下刀一笔,又止住。
一旁已经有许多尊一样的作品,都是在这一笔停住,似乎怎么都不满意。
路时年指着一旁废弃的雕塑,觉得十分可惜,忍不住轻声说了一句:“能让我试一试吗?”
沈季秋这才抬起头,仔细看了一下眼前的清秀的小生,对于娱乐圈的事他其实一点都不懂,这路时年他更加是不认识。甚至对于顾寻是大影帝这个事,本身于他也没什么意义。
从顾寻进门到现在,他也只是在专注于做自己的事。
对于这个年轻人,仅限于顾寻带来的朋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个透明的空气而已。
但是在路时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年轻人看着他手中的雕刻刀时,眼里有着别样的光彩,那是他们沉迷于搞艺术的人眼里常有的光。
沈季秋眸光微动,声音却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冷冷淡淡:“随意。”
路时年拿起其中一个雕塑,从工作台的众多雕刀里挑选了一个熟悉样式的小刀,握住的一瞬间,仿佛拿着画笔那般让他浑身充满着能量,源源不断地往身体里输入,整个人变得格外精神,几乎忘记了外界一切声音。
他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独有的世界里,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和眼前这尊雕塑。
脑子里涌现出无数熟悉的大艺术家来,各种光怪陆离的世界,如同华丽绘卷缓缓展现在他的眼前,而他并非创作者,只是用手,将脑子里看到的那个梦幻奇异的世界,如实地捕捉下来。
这一根线条流畅而柔和,那一处凹槽锐利又有锋芒,每一道刻痕,都在诉说着一个故事。
顾寻看着这样认真的路时年,忍不住心神都被他吸引住了。
这是他所从未见过的路时年的模样。
专注,认真,全然无我的状态。
自从认识以来,路时年表面装出的阳光也好,还是内心深处的谨慎和害怕,这个孩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对待着周遭所有人,他对这个世界仿佛没有任何归属感,像是随时都准备抽身离开的状态,所以对谁都是不冷不淡的,但是今天坐在这里认真雕刻的路时年,却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活力,那是一种只有在热爱的情况下才能有的状态。
顾寻漆黑的眸子泛着幽光,眼神久久地凝在路时年身上。
只是他全然不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路时年手已经全然维持同一个动作十分久了,却依旧没有半分分神。
而沈季秋也已经完成了手里的作品,走到他身旁,静静地看着路时年正陷入沉思。
顾寻朝着沈季秋微微一笑,沈季秋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看样子,路时年倒是很难得地受到了沈季秋的赞赏。
两三个小时过去后,路时年手里的作品终于做完了,他将那尊雕塑拿给沈季秋,脸上有些许腼腆的神色,像是一个初学者的学生,带着努力很久的作品给仰慕的老师点评一般,等待着眼前大艺术家的评论。
沈季秋却没有什么话语。
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为什么要雕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