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王成睿又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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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云京,你可想好自己的去处?”
车外熙熙攘攘,暖意融融,颂藜掀开马车窗帘,耳畔传来晏回的声音。
一别云京数月,如今再回来,心境倒是有了几分不同。
她将窗帘放下,抬眸看向晏回。
“小晏侯先前不是说,我是你的画师?”
晏回轻笑,端起杯茶盏,似是默认。
他附身,朝前面的马夫开口。
“在前面的铺子停下。”
颂藜哑然,看到铺子名时不忍心颤。
他怎会知晓?
“那匹马留给你,早日回家。”
晏回指了指远处,慵懒肆意地启唇。
马车远去,卷起阵阵尘土,印染上如金斜阳,宛如鳞片。
颂藜在点心铺子里挑了几样小食,又在酒铺里买了瓶梨花醉。
晏回同她说,校尉司的人将游佳莲以名门小姐的身份葬于京郊。
生前未能以游家二小姐好好过活,死后能厚礼入葬亦是校尉司给她的承诺了。
颂藜将梨花醉打开,酒香醇厚,她将酒杯放置在墓前,轻声开口。
“游二姐姐,阿鹂来看你了。”
宋家尚在云京时,曾与游家交好。
游家原本有个长子,出生没多久便夭折,后来得了小公子游容,自是疼爱有加。
游家名门清流,文人儒雅,最善清谈。
君子五德六艺,四修八雅样样精通。
宋鹂的大哥宋时鸣虽为武将,慕望清谈,同游容甚是交好。
文人武将间的惺惺相惜,是幸事。
或许也是祸事。
宋家被冠以谋逆罪名后,游容四处奔走,为求公道散尽家财。
可就在这时,却传来查抄游家的消息,说游家通敌受贿。
游容气急,没多久就吐血而亡。
游家二老更是痛心至极,撒手人寰。
只留下满门妇孺,或流放或为妓。
“二姐姐,你会不会怪我,是我没有护好你,或许等到入梦时分,大哥也会来怪罪我。”
颂藜的脸颊湿润了些,她眨了眨眼睛,扯开干裂的嘴角,低头自嘲。
“是我错了,我原本以为校尉司是皇上的人,普天之下,无人敢动皇权,退而求其次,晏回是小晏侯,世家之后的权势也是能护住你的。”
她喝了口酒,大抵是起了风,她的眼睛有些看不清,只觉酒意苦涩。
“游二姐姐,我想喝你酿的梨花醉了,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同家人团聚了。”
“阿鹂也想祖父了,想大哥二哥和大姐姐了,等一切事情了了,我去见你们好不好?”
颂藜低坐着,将酒撒了些在地上。
“到那时,你再来怪罪我,那些害死宋家,迫害游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酒盏碎了,发出清脆响声。
似是回应,又似是安慰。
入夜泛寒,晏府的灯笼却挂成一片,细篾骨架,彩纸裹住融光,檀木幽香,驱散颂藜一身彻骨寒意。
“姑娘的手,应当用来绘丹青,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连云红着眼睛给颂藜包扎,动作轻柔,生怕给她弄疼了。
“不如奴婢去给姑娘找个郎中,奴婢笨手笨脚的,若是创面久治不愈,那以后会不会……”
连云越想越怕,都快急哭了。
“无事的,你先包上,若是明日疼得厉害,再找郎中也不迟。”
颂藜出声宽慰,她脸色发白,许是受了寒,又连着咳嗽了几声。
这倒给连云吓到了,生怕颂藜有个好歹,连忙差人去找晏回。
小厮却说晏回一回府就被祁王的人叫走了。
“小侯爷不在,奴婢找不到常枫大人,管家也不愿意给请郎中的令牌,这……可怎么办……姑娘……”
连云急的像是热锅蚂蚁,四处转悠。
“连云。”
颂藜叫住了她,温柔道。
“你包扎的很好,咳嗽是老毛病了,可否请你帮我煮一碗姜汤。喝了会好些。”
连云这才没有乱转,忙不地点头跑去厨房。
颂藜蜷缩手掌,倚在乌木珠帘软塌上,屋内熏了香,地龙暖烘烘的,烛光昏暗,恍惚间她好似回到了禹州。
只是掌心疼痛,她翻了个身,想要睡去,却有人扶住了她的身子,将一勺温热姜汤塞入口中。
她看不真切,鼻尖翕动,好似闻到祖父身上的药草香。
颂藜有些委屈,声音愈发软了下来,语气哽咽地唤了声。
“祖父,阿鹂想回禹州,想回家了。”
来人并未说话,只是喂汤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又伸手拍着她的背,似是哄睡。
他声音很低,温柔的像是兰花悠香,一点点袭入颂藜的脑中。
“如果阿鹂愿意,以后这里也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