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来都来了。谢鸢如此宽慰自己,主动跑过去买了两张票。
刚进入鬼屋,身后便响起一阵阴森的BGM。昏暗的灯光下,狰狞面目的鬼脸仿佛真的动了起来。不知藏在哪个角落里的机器,喷出一阵阵白雾。
谢鸢打了个哆嗦,感觉周遭气温都降了几个度。他强装镇定,扯着叶问雪的袖子:“你别怕。”
叶问雪感觉自己的衣服一直在动,于是低头看了一眼谢鸢的手。他的指尖止不住地在发抖。
叶问雪:“…………”
到底是谁在害怕?
她叹了一口气,没有戳穿谢鸢。只是安抚道:“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谢鸢咬了咬牙,回答道:“继续。”
叶问雪依然不放心:“你还好吗?”
谢鸢回答:“我很好。”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机关突然开启。只听得咔哒一声,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猛地跳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谢鸢发出一连串的尖叫。
他紧闭着双眼,将叶问雪护在身后,条件反射伸出手臂,一拳头锤了过去。
机器女鬼卡顿了一下,不动了。
谢鸢浑然不觉,还在发出惨叫:“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
藏在旁边角落的真人npc:“…………”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机器都被锤烂了,这人到底在害怕什么?
说他不怕吧,又在这里嗷嗷叫。说他害怕吧,又敢直接上手打鬼。
这是薛定谔的怕鬼吧?
本来真人扮演的npc会藏在机器的旁边,等机器把人吓过一阵后,再跳出来发动新一波的惊吓。但由于谢鸢的猛烈一锤,npc反而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
npc从角落里钻出来,咳嗽了一声,用略带口音的塑料普通话说道:“那个,帅锅,你把咱们的设施搞坏了,要赔钱的嘞。”
听见他的声音,谢鸢才敢睁开眼。结果正好对上一张惨白的人脸。
“啊啊啊啊!”谢鸢再次发出尖锐爆鸣。
npc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卸妆,可能又把人给吓着了。他挠了挠头,劝道:“帅锅,帅锅,你先憋激动。”
可惜谢鸢的叫声太大,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了。
叶问雪伸出手,从身后捂住了他的嘴。谢鸢瞪大双眼,立刻不叫了。
温热的触感贴着嘴唇,呼出的气息从手掌回弹,泛起一阵暖流,身体仿佛过了电流。
他现在完全不在乎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了,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震耳欲聋。
“冷静了?”叶问雪问。
谢鸢老实点头。
嘴唇覆盖的双手撤回,呼吸再次变得顺畅起来。他却觉得有些惋惜。
恢复理智的谢鸢,跟着npc工作人员从原路返回,去找老板商量赔偿的事。因为他态度好,掏钱也很大方,给的价远比设施本身多,老板没怎么为难,摆摆手就说算了。
谢鸢也没想到自己条件反射下,竟然能爆发出这样的攻击力。自从他去了女尊国,就再没跟人动过手,回来以后也就跟张泰发生过那么一次摩擦。
他有些懊恼,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粗鲁呢?
用女尊国的审美来说,他简直一点男子风度都没有!
谢鸢很真诚地看着叶问雪,用苍白的语言辩解道:“我真的不是一个暴力的人,真的。”
为了增强自己的可信度,他露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容,双手合并比了个心。
站在旁边的老板:“…………”
比什么心,暴娇小甜心吗?
解决完设施损毁的事,两人并肩从鬼屋走出,抬头便看见对面高耸的摩天轮。巨大的圆轮缓缓旋转,包厢边缘的小灯不停闪烁,散发着五光十色的光芒。
谢鸢正为鬼屋发生的事情感到懊恼,这时看见摩天轮就仿佛看见了救星。
打枪没能成功耍帅,鬼屋还闹了笑话。他就不信,摩天轮这种安安静静的娱乐项目还能出什么糗?
今天都怪他出门没看黄历,打枪歪靶显得他很逊,怕鬼又显得他很怂,吸引人的魅力都没有展现分毫。现在别说让问雪喜欢他了,不嫌弃他都算好的了。现在摩天轮是他最后的机会。
谢鸢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踏上了摩天轮的小包厢。
工作人员关好门,机器开始旋转,小包厢逐渐上升。周遭的景色开始变换,随着高度的不断增加,游乐园的全貌出现在眼前。从透明玻璃往下看,可以清楚地看见成对的小情侣,手挽着手在游乐园的各个位置闲逛。
谢鸢注意到,在摩天轮排队的人群里,有一对恋人脑袋凑近,正在吃同一个棉花糖。他们的脸颊碰到一起,似乎在相视而笑。
他有些羡慕。
“你在看什么?”坐在对面的叶问雪忽然发问。她顺着谢鸢的视线朝下看,除了黑压压的人头,什么也没看到。
“没、没看什么。”谢鸢心虚地收回目光,说话却有些结巴。
沈莹女士很喜欢看八点档狗血偶像剧,他小时候跟着看了几眼,里面总会出现男女主坐摩天轮的场景。据说在摩天轮升到顶端的时候告白,对方答应以后,两个人就会永远在一起。
以前谢鸢听见这样迷信的话术,绝对会嗤之以鼻,大肆嘲笑一顿。但现在他连穿越都经历过,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摩天轮还在往上升,谢鸢不敢去看叶问雪的脸,只好低着头看脚底透明玻璃下的风景。底下的人头逐渐变小,像是黑色的芝麻点。
到底要不要告白?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疯狂肆虐蔓延,拦也拦不住。
谢鸢的内心在纠结,脑袋里的小人乱做一团,互相掐着架。他的嘴巴有些不停使唤,张了又闭,闭了又开。最后他听见自己说:“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一直想告诉你。”
他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声音如此陌生。那种发颤、沙哑的嗓音,仿佛完全来自另一个人。
他听见叶问雪回答:“我听着,你说。”
谢鸢屏住呼吸,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如果目光有实质,他怕是要在鞋面盯出个窟窿来。微妙的沉默过后,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其实,我一直都……”
他对上叶问雪的双眼,突然就卡壳了。
在暧昧不明的昏暗光线下,叶问雪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处,一半映着张灯结彩的光影。她的瞳孔由浅变深,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却没有其他任何多余的变化,叫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她是怎么想的呢?
谢鸢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止了,彻底停止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喜欢你。”
他几乎是靠着本能说完了这句话。